女人当然很激动。我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这段关系。当我缓和了一会儿,觉得好些了以后,我盯着女人看。
“你还是决定要跟我一起走下去么?”我问。
“为什么不?”女人反问。
“我都已经这样了,你应该离开才是。”我说,“现在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
“为什么?”
“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子的么?”
“你希望我离开,是么?”女人有些激动了,“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跟我走到底,总是在找机会让我离开,对不对?”
我不说话。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么?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女人继续追问。
我还是不说话。我当做没有听见女人的说话。过了会儿,我干脆扭过头去,不再看她。我希望女人马上离开,不要再说什么了。她说什么都是徒劳。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一整天。我没有半点软化的迹象。于是,女人默默收拾行李。我闭上眼睛,将脑子放空,不去想任何事。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再睁开眼看时,女人已经离开了。她肯定已经伤透了心。随便她了。
当医生过来时,我叫住了他。
“刚才走了的那个女人,她康复了吧?”我问。
“康复了,完全康复了。她也应该离开了。”医生说道,“她要是再待下去,恐怕会二次感染。”
“那我就放心了。”
“可你不关心自己的事么?”医生问。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已经这样了。”
“根据今天检查的情况来看,你也康复得差不多了。像你这样,能够康复,也是奇迹了。你再在这里观察疗养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医生说道,“目前来看,虽然你之前情况很严重,但好像没什么后遗症。至少现在还没有发现。以后会不会有什么症状,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一般都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我问。
“失去味觉,呼吸乏力之类,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医生说道,“以后的生活,要看你自己了。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我想,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要是有后遗症,我也只能接受。我无法理解,但现在必须理解:这种目前我对它还没有清醒认知的传染疾病,不可逆转地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雄心壮志,在肆虐的病情面前,再一次被摔得粉碎。很多事不能立即去做了:做成一件事的逻辑变了。传染病是其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这使得我倍感压抑和无助。我隐约察觉到,或许我的一生,就要这样平庸地度过了。虽然我心有不甘,但好像除了接受现实,我再不能做别的什么事了。
但愿这不过是我的幻想,不是事实。我所幻想的那个确定的未来,是不科学的,也是令我觉得生命毫无意义的原因。刚带着女人来到这个小镇时,我还满怀希望。甚至,在小旅馆隔离期间,我还信心满满。但这场传染至我身上的疾病,轻易地击垮了我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