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小孩上台前那副挂着金豆豆的样子,后来又被评委这么刁难。
本来在家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心肝宝贝,受了这莫名其妙的一顿气,尽管最后的结果还算是说得过去,但也要把上台之前的那些金豆豆掉完了才算罢休。
彼时他已经做好了女孩子在他面前抹眼泪的心理准备。
但小黎念倾的一双桃花眼眨了眨,眸中波光潋滟,唯独不见委屈。
“哥哥,你看到我刚才跳的舞了吗?”
“刚开头那个倒踢紫金冠你看到了吗?我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跳的那么顺畅过!比穿着舞鞋的时候跳的还要舒服!”
她坐在长凳上,一只脚被顾玉珩抓住脚踝,用消了毒的医用棉花擦掉蹭破后迅速坏死的皮肤,和因为撇到脚趾而从趾甲缝渗出来的血迹。
另一只脚从长凳上垂下来,晃荡着。
还要满脸兴奋地跟顾玉珩科普这个动作要做的标准,有多不容易。
哪里还是那个上台之前眼泪汪汪的小家伙。
再后来顾玉珩发现,并不是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子没什么脾气。
只是她所有的脾气都放在了舞蹈这一件事上。
人这一生,总要有一件事情能够倾注你所有的精力和坚持,才算是不枉此生。
黎念倾十一岁那年,考上了舞蹈学院附中。
那是她决定走艺术的一年,也是他改变自己人生方向的一年。
她考试的那天下午,他是高考的最后一场考试。
出了考场他打开手机,刚刚连上信号,母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在国外的母亲电话那头哭得梨花带雨,声声催促他赶紧去医院看看,倾倾出事了。
几个小时的考试都没让他有什么感觉,但母亲的一个电话有如一道惊雷,硬生生把天给砸了下来。
考场外人山人海,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
他本来走在学生潮的最前面。
作为今年最受瞩目的考生,本来可以保送a大,却非要为了s大的本硕博连读的名额参加高考。
考场外面甚至已经架起了摄像机,手握有线话筒的记者早已蓄势待发,兴冲冲地朝他走来。
他连记者的脸都没看清。
本来的闲庭信步变成了拔足狂奔。
顾家的车早就停在了路边,上了车以后直奔医院而去。
他想那大概才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失态。
只可惜黎念倾没有看到。
到了医院病房,才知道母亲说得那句出事了,不是简单的一场伤风感冒。
是舞台中央拴着的红绸子没系紧,翻腾的时候直接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下来的。
医生也没办法,摔到头脑本来就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只能看接下来的病情发展情况。
他们说得含糊,是出于医生的职业守则,不能对病人的病情妄下论断。
但这样的话听在他们家属的耳朵里,跟没听没有什么区别。
谁都拿不准接下来情况会往哪一步发展。
最忍不住的时候,顾玉珩凭着自己的少年意气——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么稳重应该是没有这种东西——砸开了医生诊室的门。
他问:“给我一句准话,究竟是怎么回事,已经一天一夜了,为什么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医生语气如常,只是皱了皱眉,回答:“后脑有淤血没有散,至于什么时候醒,只能看她自己的身体情况。”
“什么身体情况?!”
“喏,”医生把手里的档案夹往他这个方向递了递,里面是黎念倾的各项检查报告,“这些东西,你又看不懂。”
“你……”顾玉珩吃了个瘪,依然不屈不挠,“至少说个大概,让我们心里有数。能不能醒,大概什么时候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