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山果然爆发了,而且殊无悬念。
傍晚时分,身为朝廷鹰犬的锦衣狗们发动了突袭,轻易便趁着山谷不备冲入山门。与此同时,潜伏在山谷寨中的女巡检更是大发神威,她一刀削了那个义字大旗,踹翻了四五个明显是首领或小头目的好汉,然后便是整个山寨一泄千里。
但这足够让人疑虑了,因为没有想象中的军中高手,也没有苦战,甚至没有乱战,连好点的兵器都没几个,就是一决而下,很快就整个投降了。
非要打个不恰当比方,就是蓄力一击,直接打空,然后便本能疑神疑鬼。
不过,这种疑虑只出现在张行与白有思身上,而且没有表露出来。
“人不在这里,但的确来过。”
仅仅是片刻后,纷乱的山寨聚义堂上,李清臣便带着某种振奋神情前来回报。“问了几个还算口齿伶俐的,说是三四日前忽然有一个穿着锦衣,白白胖胖,却狼狈不堪的中年人从西北面过来,跟他们姓徐的寨主认识,而他们徐寨主对此人也极为客气,歇息了一日,昨天中午的时候俩人便一起换了衣服,交代几句就直接就走了,说是要去南阳郡寻什么人……而也就是昨日傍晚,又一个黑眼圈的高大中年男子风尘仆仆过来,急急忙忙找到了寨里,报了寨主姓名,说是与之前来的朋友是一路的,知道后不顾天黑,直接赶路去追了……时间、特征,全都对的上,第一个来的必然是韩世雄,后面的必然是李定!”
话至此处,李清臣连连摇头,啧啧称叹:“巡检,你跟张三郎使得好一手放虎归山,咱们居然真就追着李定过来了……怪不得那晚张三郎陪李定扯了一整晚的什么天下大势,说的两个人头都撞一起了。”
此言一出,钱唐微微叹气,却是望着张行露出几分复杂面色来,便是秦宝也有些疑惑的来看张行,而张行却只是面无表情——日了狗的放虎归山啊?!
他真不知道李定往这里来了,更不知道李定晓得韩世雄的落脚处!他真的是觉得李定这人挺诚恳,又有点本事,能处!再加上心里那一点矫情的、来自于穿越者的道德洁癖加自尊,这才选择了‘义释李定’的戏码!
但问题在于,这个时候你能说什么?
强压着心里的翻腾,张行看向了同样面无表情的白有思。
白有思的反应明显比他还大,这位素来以善于决断而闻名的白大巡检沉默了好久好久,但终于还是持着手中长剑厉声做了决断:
“不管如何,韩世雄就在前面路上,只差一日行程……我现在就去追,保证他踏入南阳之前将他活捉回来!活捉不回来就将他脑袋带回来!”
说着,这位很可能是靖安台修为前三的女巡检直接一跃而起,根本不给任何人说话与反应的余地,便卷着一道流光消失在刚刚涨起的暮色之中。
很显然,这老娘们脾气上来了。
“山寨和盗匪怎么处置?!”
白有思既然凌空而走,聚义堂上安静了好一会才有声音,这跟外面的喧嚷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至于首先开口的,理所当然是职务更高一点的钱唐。“我看内中有不少妇孺。”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李清臣倒是有些不耐。“安置好,饿一顿,省的反抗,再叫地方官来,跟咱们有什么干系?”
“哪这么简单?”钱唐当即反驳。“随行戴罪立功的西都金吾卫要不要约束?约束后要不要赏赐补偿?饿一顿简单,但真有妇孺撑不住怎么办?伤员如何处置?要是有人意识到巡检离开,我们剩下的人并非强悍无匹,私下串联反抗又如何?”
一番追问下来,李清臣倒也讪讪。
“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一个白绶能担起来的。”钱唐有些气闷道。“咱们得一起决断,而且要快一点,其他人也不必都叫了,聚义堂这里的七八个人就行……”
周围人听得都有些皱眉,不管如何,白有思在时,他们无论如何是不需要担责任,但委实也明白,这个时候怕是真逃不掉什么。
不过,大家毕竟是在同一个巡组里,跟惯了那位青天大老娘们的,也都能揣测出一二倾向来,便是心里不赞同,也不会当面逆着众人。
所以,大家很快便依次议定,乃是要约束金吾卫劫掠、强暴,但要拿山寨寄存做赏赐;山寨里的青壮与妇孺分开关押,青壮要收缴和捆缚,而且要饿着,但妇孺可以给一餐;伤员一律救治;组织人手执勤巡夜。
“还有一个,谁去通知本地官府?”话到这里,钱唐本能皱眉。“这里算是弘农郡还是河南郡?”
“说不定属于南阳郡或淅阳郡呢,就是看中了两边都不管,才能在这天子脚下立寨的。”李清臣一时吐槽道。“还是去弘农吧,去河南郡,怕是朝廷脸上不好看,也给咱们自己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