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褚燕顿了顿,他神色沉重,看向苏午、张角,接着道:“天师道算出渠帅久病,被我藏身棺木之中,带至赵地‘黑山’之中藏匿躲避,张盛主动向张鲁请缨,领兵数度征讨黄巾黑山军,将我部从黑山一路逼压至通天河区域……我们粮草辎重尽抛,虽也躲过了张盛一时侵凌,但也终至弹尽粮绝之时……
但张盛紧咬不放,今在通天河流域,黑山军探子又一次发现了天师道的小股教众……”
忽然,褚燕噗通一声跪倒在了苏午、张角面前,满面羞惭、痛哭出声道:“为全黑山军上下性命,为太平道延续一支香火,末将迫不得已之下,本打算以封藏渠帅的棺椁为礼,献给天师道。
未有想到,渠帅会在这时大病忽愈,道魁更自天河源头脱离……请道魁、渠帅杀我,以定军心!”
褚燕把话说完,便向苏午、张角扑通扑通磕起头来。
苏午、张角相视一眼。
前者面无表情,坐在主位,好似木雕泥塑,不发一言。
后者望着不断磕头的褚燕,直至对方在冻硬实了的地面上磕得头破血流之后,方才道:“我今若杀你,‘黑山军’必然军心浮动,岂不与我生隙?乃至引得今之黄巾流民彻底溃散,流民丧命无数?
如此,太平道的香火,才要彻底熄灭了。”
褚燕低垂头颅,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以张角身躯投献天师道之事,自张角苏醒以后,已无有可能继续遮瞒,更何况今下还有那位状态不明,但实是太平道真正掌教的道魁就在眼前看着自己。
是以他索性将原本计划稍加‘修饰’以后,和盘托出,以求张角原谅。
而他自觉张角必能原谅他。
理由即是他所领‘黑山军’乃是今黄巾教众之中精锐,他对黑山军更有绝对掌控力。
今若他被张角所杀,黑山军生乱,当下已经虚弱至极的黄巾教众,必将因黑山军暴乱而死伤无数,张角只要还在意太平道的香火,便必然不可能引致此般情况发生!
正当褚燕暗松一口气,自觉性命无忧,手中权柄亦无所失之时,就听张角哑着嗓子,夜枭似的说道:“我抱病不起之时,也不过只是一把枯骨而已。
能以我一把骨头换太平道香火一时延续,也是一桩划算买卖。
是以这件事我不会责罚你。
你欲以我身投献天师道,究竟是为了延续太平道之香火,还是想以此来乞活,乃至摘得荣华富贵、高官厚禄?这却也不重要……
入我太平道门,即为黄天弟子。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张角说着话,伸出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爪,按在了褚燕肩膀上,原本虽然面色羞惭,痛哭流涕,但双肩平直,脊背挺拔的褚燕,在张角这未曾施加半分气力的手爪之下,忽然塌下了肩膀、蜷起了身躯!
渠帅一番话,却叫他明白――他的一应心思,对方全都知道!
对方之所以不追究,是因为当下形势使然!
然而他自己最好放聪明些,以后夹起尾巴在渠帅手下做事,否则,今日之事,来日必有后报!
“褚燕,你领黑山军半路投靠黄巾军,应当还未得授黄天符水,真正成为黄天弟子罢?”张角咧嘴笑着,同褚燕问道。
“还不曾……”褚燕小心回答着,偷眼看向主位端坐、高大如山岳的青年人,“但我听闻,‘黄天法旨’不是已经毁碎……又如何能炼得黄天符水?”
张角并不言语,笑着将目光投向苏午。
他原本被苏午救下以后,性识残缺,飘忽不定,后又被苏午以自身心识填补其性灵。
是以,今下之张角,可以看作是苏午的半个心意化身。
苏午心意,他所以能通明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