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照道:“你倒也聪明,晓得老子这砒霜本就是为你跟这吸血鬼要来的。”
蒙古将士见这两个人居然以身吃毒,显然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要自杀的样子,心头惊异之极,不知这三个人要弄什么玄虚。
吸血老张叹了口气:“老大,你莫非是要我跟姓乔的在这里保这位元帅大老爷的镖?”
俞文照拍手大笑:“正是,老子要上崆峒山去见见本派的掌门人,但实在又怕元帅大老爷点兵来山上杀我,所以便只有留下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我们四个人走的时候也放心得下些。”说着话又转向和呼突:“元帅大老爷,如今你有了这两个硬手保镖,放眼天下,便铁定没有人能把你从他们手中劫走,在下区区小小的小命其实也不值几个鸟钱,你老人家想必也不会拿了鸡蛋跟我们这些茅坑里掏出来的石头拼命罢?说实话,若是老子今天真的杀了你,只怕俺们的皇帝也放老子不过,若你老人家这几天安安稳稳地在帅府之中呆着,在下保证你老人家连一根鸟毛也不会少,但你老人家若是想要玩花样的话,嘻嘻!吸血鬼,你露两手请元帅大老爷瞧瞧!”
吸血老张点点头,把刀复又递到俞文照手中,和呼突心知这少年看来喜笑颜开,说话狗屁不通夹缠不清,其实是极为难缠的人物,便也不敢轻动,以免引得这小鬼会错了意,自己立时便是杀身之祸。吸血老张在纸包中抓了一把砒霜放到嘴里,也用酒冲下去,众人齐都看着他,不知他要露什么出来瞧,突地眼一花之间,他的人影已是不见,正惊愕这间,突地听帅旗之上有人笑嘻嘻地道:“老大,我把帅旗拿下来给你好不好?”众人的眼光循声刚在帅旗之上看到旗斗中的吸血老张,突地眼又是一花,接着他的声音竟在将台上响起:“报告老大,我不会解绳子的死结。”
一干元将元兵几曾见过这样鬼魅一般的轻身功夫,实在看得呆了。
乔断手淡淡地道:“老大,有吸血鬼显了一手便够了罢?”
俞文照笑嘻嘻地道:“自然够了,世上便是最笨的笨蛋被猪踢了脑袋三脚也都不会再打什么主意了。不错,不错。”
俞文照转向和呼突,道:“元帅大老爷,小人因为要到海外隐世,再不回中原,因此临行之前回本门跟我崆峒派的师爷爷师奶奶师父师妈磕头辞行,本来这一回也是老子做得不对,不该在本派人丁不旺的时候离开的,但为了些叫人头痛的事情,老子除了离开本派之外便真的没有其他法子,本派武功虽然厉害,但是练得好的人并不多,这想必便跟各人的天份相关,唉,你老人家要杀区区在下鄙人我,区区在下却不敢对你不起,因此也盼你瞧在我的面上,对本派要好生看待才是。”
和呼突已然领教了这小鬼的诡计多端,心道:“你这小汉狗故意虚张声势,只以为本帅必然不信你话,只道崆峒派好手极多,本帅心有忌惮,便不敢对你师门下手,你骗骗笨蛋倒也罢了,本帅却料定你这小汉狗说的全是实话,汉人孙子兵法中说的是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你这诡计怎哄我得过?崆峒离平凉只十来里在,不过半个时辰路程,有什么难的?本帅总要把你崆峒派上下灭了,方才出得心头恨气!”和呼突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俞文照见他如此神色,心知自己诡计得授,本来他也打算只要这鞑子元帅若是不中计,便再费些心机,也要勾引得他向崆峒派下手的,此时见他中计,便也不敲钉转脚,当真收手得恰到好处,他若再
多说一些话,只怕和呼突一定又要另起疑心,说不定到时反倒不跟崆峒派为难了。俞文照心头笑得嘴巴都歪了,下巴也吊了,却还是一本正经地道:“下午我们便要回本派了,因此便留下这两个人在这里,最多四五天便回来,到时只要再委屈元帅大老爷你亲自带兵送我们到了延安府,我们能保证自己的性命安稳了,自然便礼送元帅大老爷回来。本来事情也不必如此麻烦的,但我们先小人后君子,凡事先说断,后不乱,到时候我们便能好聚好散。只是区区在下鄙人的那些银子珠宝你老人家一定是要还给我们的,我们小本生意,经不起亏空。另然昨天你手下的人打得我们几个人重伤吐血,将来一定是要七伤五痨,只是那时候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也的不着你老人家来赔医药费了,因此另外还请你老人家打发小人五十万两银子的棺材钱,老子所有的小小的要求就这么多了,元帅大老爷你老人家大人大量,想必不会跟小人们讨价还价的罢?”
和呼突还在迟疑,乔断手冷冷地道:“元帅大老爷,你老人家是谁的旧部也不关我们屁事,就算对付了你,皇帝也未必能出手那么大方,出手便打赏我们几十万两银子,你们这些老皇帝小皇帝的事情,不跟我们这些小百姓有什么相干,你爱跟谁都无所谓,只要记得千万莫再扯得我们进来,那我们自然也不会硬要把水弄浑,知道么?”
和呼突最是担心自己在这小鬼面前露了行迹,若是忽必烈得知,自己就算真的起兵造反,却孤军无援,万难挡忽必烈手下强兵征讨,就算手下兵马跟自己齐心对敌,那也不过是多活得半年八个月罢了,最终难免兵败身亡,何况自己手下多是西域人氏,家小都在故乡,受着忽必烈的辖制,万难不顾身家跟自己,此时乔断手说话,正是他最想听的,心头松了口气,却问俞文照:“自在侯,这位老兄的话算数还是不算?”
俞文照叹了口气:“只要你元帅大老爷答应我这小小汉朝蛮子的条件,他的话自然算数。只是元帅大老爷,这生意你说做还是不做呢?”
和呼突微一沉吟,眼下自己受人挟制,身不由己,若不答应,只怕自己立时便要死于非命,而这小鬼显然如自己所料,心头也有顾忌,不想两败俱伤,因此也并未故意地用恶毒的手段来凌辱自己,显然是为两方和解留了余地,这些人行事太过厉害,自己纵是一军主帅,如此惨败败了也并不丢人,面子上也还能说得过去,于是苦笑了笑,点点头,只是心头于这小鬼为何要到海外隐居远离崆峒,他也不好多作剌探,以免被对方瞧出自己一旦脱出对方掌握,便要寻崆峒派的晦气的想法和意思来。
崆峒山为天下名胜,和呼突时常到平凉来游玩,对于地形路途熟得边行军地图也不用看,心想这汉人少年敢如此大胆敲自己一记狠杠,方才说的什么要自己照拂崆峒派的话显然是要激得自己起了疑心,非要跟崆洞对头不可,这少年真里套着假,只道这样做作本帅便会上了他当,不去跟崆峒为难了,哼!和呼突生平从未吃过般大苦头,俞文照本来也没想太多,他却凭空臆想,预料这自在侯跟崆峒派渊源极深,心头已然在盘算何处进兵,何处设防,攻打崆峒派之后要怎样折辱山上的道人方才出得心头恶气了,嘴上却道:“如此,本帅也不必非要跟小侯爷为难,一切都依侯爷就是。”
俞文照放松了和呼突,和呼突方才已见了吸血老张快速绝伦的轻功身法,知道自己万难逃出这两人的手脚,虽然没见过乔断手显露什么,但这人眼神阴狠凌厉得直
如刀锋一般迫人眉睫,他离得自己近些,自己便身上有种极不自在的寒意,显然也是个生平少见的难惹角色,于是明明脱了束缚,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和呼突收兵各回营地,带着俞文照三人进了城中,草草地吃了午饭。
蒙古兵收拾高台上的狼藉时,见着军案上还有一两左右的砒霜,好奇之下偷偷地牵了只羊来,和了水酒把砒霜灌进了羊嘴中,那羊立时便死命挣扎了一会,片刻便全身发黑,从皮肉中透出毒气来,死了,蒙古兵想想那三个人每人方才吃下的毒药都足足毒死三四个人,却还能行若无事,虽然上午的时候各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大多,他们已是惊骇得司空见惯,还是大大吃了一惊,相视骇然。
卓里醒来了,心头愤怒交加,挣扎着便要下胡床调兵,却听得那自在侯非但没有逃走,反在教场上重兵之中挟持了元帅作为人质,当时各样奇事层出不穷,原来那个被封为自在侯的汉人少年竟也是个厉害之极的角色,自己若要恃众拿他报仇,只怕第一个遇害是便是长久以来便看重自己提携自己的元帅大人,就算自己能狠心下来置和呼突的性命不顾,必然也要受帅府家将阻拦,眼见杀母杀妻杀子杀女的大仇不能还报,不觉又气又怒又是惊奇,赶到杀场时天早过午,蒙古兵们已回营,卓里带着几个亲兵发了会怔,却有亲兵来说阿忽台将军已派人把老夫人等的尸骸送回了将军府,卓里又气又痛,后悔当时明明心头已有警兆,自己怎地竟亲自下令纵兵乱马踏死自己的家人子女。若是自己哪怕只打开一口皮袋来,事情便万不会发展到这样地步,卓里心头气苦悲痛,仰天大叫一声,又吐了一大口血,从马背上倒栽下来。
卓里这一昏倒,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见给自己治疾的是和呼突中军的汉人医生,知道必是和呼突派来的,心头感激之余,复又痛恨懊悔,叫旁边的家人:“撒敦呢?叫他来,叫他来见我!”
撒敦便是他的三儿子,三天之前的惨祸中,他上面的两个兄长和三个弟妹被装在皮袋中活活死在骑兵乱蹄之下,卓里一家便只余下他们父子二人了,一醒来时,不见三子,卓里心头虽有些奇怪,却并没想得太多,只是叫人叫撒敦来。
身边的家人只是答应一声,却并不动身,卓里心头又是一沉,转眼看时,正见那个家人红着眼跟其他的人使眼色,忙问道:“八都儿,撒敦呢?”这才见另外的几个家人脸色也是惨变,却又强笑着掩饰,只是急忙之间,也没人敢回答。
八都儿想了一会,才道:“撒敦跟元帅送那自在侯上延安了,将军你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卓里大声地道:“你骗我!撒敦怎样了?安童,你说,你跟我说实话!”
另一个家人被卓里问到,脸色更是仓皇,道:“将军,你养病要紧,小将军真的,真的是跟元帅送自在侯入关去了。”
卓里见那汉人军医也神色慌张,问道:“陶子善,你跟我说实话,不然我马上便叫人杀了你!”
那汉人军医吃了一惊,求救一般地看着其余在场的将军宅里的家人,卓里已撑起身坐在床上大声喝道:“来人,拿我的刀来!”
陶子善忙道:“非是小人欺眶将军,实是那天将军昏倒之后,小将军在宅中已被自在侯身边一个姓纪的一掌打死了,这是实话,将军饶命则个!小人不敢说谎!”
卓里听了,眼前一黑,又是一声大叫,瞪着眼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嘴角溢出血来,竟是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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