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石之下,江湖中人被砸得过且过惊惶无措,石头一路滚下,所到之处树林也被夷平了一大片,山崩地裂的响声中,武林中人少说也死了有将近两千来人,余下虽仍然有八九千之众,鬼愁谷的落石威势实在骇人已极,后面的人全都丧失了再战的胆气,只是惊叫着像是踩着了鸡颈却把自己也吓得不轻的女人一般蜂拥着向山下逃去,全然不顾元兵也已逼山扎营,铺在谷口山道上的石板早便四分五裂,到得最后,原本平整的石板大道上堆满了碎石屑,被血水浸拌得泥泞不堪。
如此情形,就连鬼愁谷中的人也看得目瞪嘴巴呆,张口结舌头,好些人拿不住手中的兵刃,当当当当地落了一地,丁七郎突地喝道:“龟儿子些,门外还有这么多的王八蛋没死,你们便把青子丢了,做什么鸟?”
众人惊醒过来,纷纷捡起兵刃,也不等丁七郎和夏平出声,这些人便已合力转动绞盘,铁闸复又拉起来。
铁闸周围滴流着血,开了,鬼愁谷众人看得又呆了呆,铁闸就像是做豆腐的模子一般,被拿开了去时便看到了齐齐整整的一面尸墙,好些人死后被后来的同伴踩压得脊梁断了,尸身或自心胸处或从脖项处被弯折抵在铁板前,肩头挤到后脑上,有些人的头脸竟贴在屁股上,被人从上面踩得踏实了,对着铁闸的肢体平展如削,情状尽极奇诡秘异之能事,堵得谷口大门只有最高处两尺来高的弧形,血水向下不住地渗流,纪春秋和鬼郎中已经带着人到了谷口,鬼郎中虽然生性狡猾,但总也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看得弯了腰忍不住发起吐来。
纪春秋冷冷地道:“这是那帮王八蛋欠我们的,血债本来就要用血来还,今天就是他们还债的时候,你们呆什么?”
鬼愁谷的汉子听得一振,纷纷地上了关,而本来就在关上的人早便从上面跳下去,踩着死尸对着那些被落石吓呆的武林联盟中人乱杀起来,众人一齐下手,不到半个时辰,在关前被乱石隔绝退路的四百来个江湖中人便被杀得精光。
鬼郎中兀自吐个不停,连苦水都吐出来了,突地见眼前伸出一只手来,手上还拿着枚龙眼大小清香四溢的药丸,鬼郎中一闻到那药香,脑中的晕眩便去了大半,还没抬起头来,便听得白无邪笑嘻嘻地道:“师兄,你把这天香玉露丸吃了罢。”
鬼郎中随身带着不少的灵药,生怕自己感冒了发烧了还流鼻涕慢慢地衍化成了大病,只是谷口的情形实在太过触目惊心,鬼郎中虽然是江湖中有名的刁钻人物,也还是禁不住又惊又怕又恶心,吐得一蹋糊涂,全身没有一点气力,连头脑中也是一片空白,身上空有不少足以起死回生的灵药,委实没力气拿出来,白无邪手中的天香玉露丸本也是气死医神秘制的灵药,鬼郎中一闻到气味,人便清醒了不少,身上也的力了,接过那药来,丢在口中嚼碎了,更是精神大振,道:“好小子,这回总算你有良心,知道我是你师兄!”
白无邪陪着笑道:“自从师父他老人家收小弟入门时,小弟便知道你老人家是小弟的大师兄。”
鬼郎中呸了一口:“你小子——”本来想要笑骂两句,却又看到谷口凄厉惨绝的景象,连忙把眼光移开,飞快地伸手捂在嘴上,生怕自己把方才吃下去的药丸吐出来了,因此便也顾不得说话,更不敢再转眼看谷口一眼。
白无邪笑道:“,你还是回去陪师嫂和小师侄罢,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就是了。”
鬼郎中一瞪眼
,总算没有骂出声来,却又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也好,你跟丁大爷他们说一声啊!”
丁七郎众人其实也知道鬼郎中用来带兵杀人实在是驱市人以战般勉强,鬼郎中实在不是能受得了这般大场面的人,此时鬼愁谷上面的石头已经放落,所有的人都到了谷口,也用不着鬼郎中了,便笑道:“鬼郎中,你回去把小藏好了,老子过一会便要去找那小家伙,若被老子找着他,非要打他屁股!”
夏平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老小子居然生下小鬼郎中了,可喜可贺呀,过一会你抱那刁小刁来,老爷给他发见面钱。”
鬼郎中眉开眼笑地道:“小老儿自当带我那孩儿来拜见丁大爷——不,夏大掌门人,也不劳夏大掌门破费了,小孩子家,哈哈哈!”鬼郎中打着哈哈,脚下却忙忙地向着山洞方向走去,生怕自己不小心再看谷口一眼。
纪春秋和甘大庆看得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甘大庆带着人用马车拉出一尊大铁炮来,在谷口放下来,砰砰砰地连放了三声号炮,这也是甘大庆跟元兵定好的,谷中三声号炮,便是自在侯下令总攻了,所有蒙古兵一律攻杀上山,见人便杀,不留一个活口,若有一人逃出去,走漏之处的蒙古兵便要杀当事的十人小队一正法。
元朝平定天下,到现在也不过十多年时间,军法严整酷厉,此次太阴山周围的蒙古兵奉的更是皇帝旨意和枢密院令谕,虽然受了汉人指挥,却也无人敢轻慢,三声炮响后,方圆二十里又响起了蒙古兵的号角声,最近的蒙古兵已然逼到山下,和鬼愁谷把武林中人压得进退无路,而且武林中人粮食不继,方才又被鬼愁谷自高而落的石头吓破了胆,元兵杀到,他们除了受死之外更无别的选择,连逃也没地方好逃。
山下火光燃起来了,满山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夏平皱了皱眉:“丁七郎,门口堵了这么多死鬼,再加上你们这些王八蛋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弄来的这么多石头,若再要清理出路来,没有半个月时间——那也还必须把所有的人都累得半死——你怎么办?”
丁七郎瞪着眼道:“独眼龙,你要找老子麻烦?这可是小祖宗和老祖宗们的主意……”
夏平叹了口气:“你这白痴,老子摆明了不敢跟小祖宗和老祖宗们发牢骚,就只有你当老子的出气筒,还不明白么?”
丁七郎呸了一口,道:“他妈的,老子又不是没见到死人过,这帮蠢材王八蛋死龟儿子活着老子都不怕他们,他们死了,老子又怕什么?还能跳起来咬老子的鸟蛋去?”
甘大庆干咳了一声,道:“丁老大,这帮死人,我们自然不放在眼里,只不过这天气越发的和暖,慢慢地便要热了,臭将起来,那也不是好闻的,就算丁老大你受得了,只怕鬼愁谷里能受得了的人还真就没几个,若等小祖宗回来看到了,只怕我们就真的好玩了。”
丁七郎忍不住吼道:“那么你们他妈的想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