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近】
阴森的走廊,昏暗的灯光,还有因为裂缝而咯吱作响的木板,一前一后相伴而行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我和穆巷沿着走廊检查的每间教室都无一例外地空无一人,全都被好好封装在门后,而学生与老师都不留痕迹地蒸发了,就像经历了灾难之后的土地,安静并且空白。
“现在就像是只有我们落单了一样呢……”我苦笑着摸了摸鼻尖,感到有义务说点什么让气氛显得不那么冰冷,但穆巷仅仅只是点了点头,这让我难以抑制地感到更加失落。
不记得曾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在过去20万年里的某个时期,人类开始抛弃不合群的同类。这使得剩下的人类能够结成更牢固的同盟,而被抛弃者只能面临孤零零死去的命运,因此对于落单的恐惧才会刻在身为群居性动物的人类的dna里。
虽然有天生热爱独处的人存在,但显然不适于用来面对这种场景,毕竟现在,被强制从群体中剥离出来只是一种事实,而非一种主动的选择。
而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再可怕不过的事了。
不久前孤身一人地从空荡的教室里醒来的经历仍令我胆怯,我几乎是在确认了其他人都消失不见后的瞬间就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教室,可接下来不管去到哪里都空无一人的景象宛如一只扼住我喉咙的手,让我越发呼吸困难。一路走来我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好像下一步就要站立不住,如果不是及时碰见了穆巷,我应该早就臣服于这份巨大的空寂,崩溃地跪坐在地了。
因为那种感觉,比起认为自己是特别被选出的那一个,我更觉得像是被所有人集体抛弃了一样,我真的太害怕被抛下了,这份恐惧于我而言与死亡别无二致。
说起来,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的我还很小。就像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从那声长鸣开始的一样,印象里的那一天,也是从母亲打碎碗碟的声音开始的。激烈的争吵,更多物品摔落倒下的声响,忽然散发着酒气的父亲喘着粗气走来,抱着我的腰将我举起来,阳台外刺眼的阳光……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他丢下去!”
崩溃落泪的母亲,怒不可遏的父亲,以及那个没有任何能力抵抗只能吓得瘫软的自己,被举出阳台外后,身下七层楼的高度对那时的我而言犹如万丈深渊。
不要、不要把我丢下……
我会懂事听话的……
当时那种害怕的感觉实在太过记忆犹新,深深铭刻在我的脑海里,以至于在那之后我不记得做过多少次被人抛弃后跌入万丈深渊的梦,每一次都会大口喘息着从梦中惊醒过来,发现眼泪早就打湿了脸庞。
然而现在,这种恐惧却已经变成了一种现实。
虽然穆巷并没有想要聊天的意思,可我脑海里总是有个声音催促我得快再说点什么,不能不维持气氛的和谐,更不能放任它一直冷下去在那,否则就会被讨厌,就会被抛弃……
更何况这还是穆巷同学。
于是我倒吸了口凉气,踌躇再三,又开口说道:“穆巷同学,你有什么头绪吗?会是某种自然灾害吗?还是说,这是谁的恶作剧……吗?”
“也许吧。”走在我前面的穆巷没有丝毫的停顿,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我猜仍然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模样。
他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