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姮强忍着酸涩,点头:“听闻顾大人在沼泽地捞起一具。。。尸体,劳烦你转交于我,恩情大谢。”
她站起来,朝他福了一礼。
顾云庭眉眼清冷,掀开眼皮朝她望去,一身素净白衣,发间珠钗亦是纯白玉簪,除此之外没有旁的装饰。
许是伤心至极,小脸比上元节消瘦许多,眼底尽是血丝,然仍是这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令他不喜,甚至有些愠怒。
“依着程序,我该禀报当地衙署,待衙署确认后发公文招领,邵小娘子贸然登门,恐坏了规矩。”
“那是我的人!”邵明姮咽了咽嗓子,忍住悲愤。
“你的人?”顾云庭依旧淡淡,“你的什么人?”
私底下袖中的手指捏紧,掐进肉里,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变化,一双幽眸冷冷盯着邵明姮,似在轻嗤。
“邵小娘子,沼泽地里发现的,是一具男尸。”
现下便不怕坏了名声,只是一具尸体,她便要亲自登门,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那么他们两人分开时,那夜她千叮万嘱,叫他务必压住言论,又是为的什么?
连顾云庭自己都没察觉到,此时的自己满是嫉妒以及求而不得的恼怒。
“我知道。”邵明姮直直看着他,然后冷静开口,“他是我男人,我是他的未亡人。”
顾云庭太阳穴骤然抽紧,饶是他努力压制,但那股情绪仍缓缓溢开,随着胸口蔓延至五脏六腑。
未亡人。
他活生生的站在这儿,却抵不过一个死了的人。
他们曾亲密无间,曾在床榻上抵死纠缠,他见过她最美好的样子,乌发散开,胜雪的肌肤一点点染红,只手可握的纤腰像一寸缎子,他抚过,也亲过。
她的每一处,他都曾真真切切拥有过。
宋三郎有吗?
没有!
纵然心中几番沉浮,但面庞却愈发冷鸷,末了,他扯起一抹唇角,抬手。
“秦翀,带邵小娘子去领人。”
。。。。
沼泽地里泡过的尸身持久不腐,三郎躺在那儿,眉眼如初。
似睡着了。
邵明姮屏住呼吸,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直到隔着三郎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她忽然不敢上前,站在原地用力握着胸口的衣裳,浑身发虚,冷汗淋漓。
顾云庭便站在门口死死盯着这一幕。
而后她踉跄着走到跟前,伸手捧住宋昂的面颊,泪珠一颗颗掉在他脸上,发间。
她为他擦拭脸上的脏污,为他擦拭指甲内的淤泥,想为他整理衣裳,唤他起来,她趴过去,鼻尖抵到宋昂鼻尖。
顾云庭没有合眼,眸中雾气翻涌,心内气血难平。
他看着她,她紧紧抱住宋昂,哭的撕心裂肺。
他以为她会昏厥,但她一直撑着,哪怕双膝发颤,嘴唇发白,她都没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