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张艳红坐上火车的时候,手机的微信一直有私信进来,电话也不停地打进来,她的眼睛红红的,五脏如沸,女儿和她断绝关系,她也不好受,哪怕是天下最无情的母亲,碰到这种事也会痛苦的。
后来,手机的持续响声引来周边乘客不满的怒视,张艳红只好接了电话,是老公打来的,她的电话刚接通,水生着急的声音就传过来:“你和女儿是不是吵架了?女儿为什么要退群?为什么要和我们断绝关系?群里她说什么八十八万,盖房子用了她五十万,我是知道的,装修用了女婿八万我也是知道的,我一直记在本子上,打算帮儿子买了房结婚成家后,就打工还女儿的钱,现在哪来的八十八万?”
水生连珠炮的质问让张艳红烦了,她涨红着老脸看了看四周,担心自己家的丑事让陌生人听见,她把身子往里缩了缩,无比庆幸自己坐的是靠窗的位子,此外,现在的人都喜欢坐车时戴着耳机,这一点也让她安心。但是尽管如此,她仍旧想快速结束通话。
为什么我们总是谈论现实问题,因为无论活多久,现实永远是一个问题!
水生的质问还在不停地传来:“你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打你的电话你不接,打女儿的电话也不接,堂客啊,我告诉你,我们没本事,已经很对不起女儿了,你不要再伤她的心了,小琳是个好妹里(女儿),你晓得不!”
张艳红不敢多想,她对电话里的水生简短地说道:“行了行了,你不要问了,我已经坐车到广州来了,大概还有四个小时到,你来车站接我,咱们见面再说。”
啥?如同晴天霹雳,原本在民工宿舍急得团团转的水生呆住了,老婆来广州了,之前劝她来死活不肯来,现在怎么突然来了?
水生还想问什么,张艳红已经挂断了电话。无奈之下,水生只好匆匆往火车站赶,他安慰着自己,也行,老婆来了也好,他一直觉得自己欠女儿太多,老婆去上海麻烦女儿很不好意思,如今堂客终于肯离开上海来广州了,也算好事。至于她和女儿吵了架,相信见了面能说清楚的。这血缘是断不了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再说,女儿是他们村唯一的大学生,读了书的人通情达理,不会真的和他们断绝关系的。
水生一路做着思想建设,就到火车站来了。
李小峰也和水生一样着急,打他妈的电话打不通,因为和水生通过话之后,张艳红担心电话铃声吵到周边的人,就开启了飞行模式,打他姐的电话打不通,李小琳处在巨大的伤心和愤怒当中,自然不会接她弟的电话,此时此刻,李小锋在李小琳的眼里就是罪魁祸首。一切的苦难都是因他而起,无奈之下,李小峰只好给他爸打电话。
电话通了,水生只是简短地告诉儿子家里出事了,如果他有空就来火车站,因为他在火车站,他妈来广州了。
李小峰担心极了,只好也往火车站赶。
这样几个小时后,一家三口就在火车站碰头了。
出站的时候,张艳红肿着眼睛,一脸的委屈,水生看到堂客,立马问发生了什么事,周围是潮水似的出站的人,人声鼎沸,吵得彼此说话都听不清,张艳红哪有心情解释,她把行李扔给水生,一张脸拉得,快掉到肚剂眼了,对他大声命令道:“这里怎么说话?带我去你住的地方!”仿佛犯错的不是她张艳红,而是李水生似的。
李小峰从父亲手里接过母亲的行李,对父亲说道:“妈说得对,爸,咱先去住的地方吧。”
一家三口便坐车去水生的民工宿舍。
到了民工宿舍,张艳红发现仍旧不是说家事的地方。因为民工宿舍住了八个民工!她住在这里,只能在水生的床上拉张布帘,水生向工友介绍这是他的老婆,其它几个民工立马笑着打招呼,总之,宿舍里来了一个女人,总比全是和尚要强。
李小峰内心一阵愧疚,小声说道:“妈,要不你去我那住吧。”事实上他也只是嘴巴说说,说出的话就像棉花一样毫无分量。他同样没条件给他妈提供住的地方,因为他租的房子只有十几平方,勉强只能放他自己一张床,沙发也没有,他妈去了,怎么办,打地铺?不,南方的地面总是潮湿的,特别是他现在租的简陋城中村,潮湿到时时刻刻淌水的地步,无论如何,不能让老人打地铺,那么,同睡一张床,怎么可能,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还没等李小峰纠结,水生和艳红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去你那睡。”然后分头解释,水生说道:“我和你妈当然要住一起,工地上也许需要一个做饭的,我明天去问问。”艳红知道儿子心疼自己,看到他红红的眼睛立马一阵温暖,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她满腔慈爱,微笑着宽慰李小峰:“你放心吧,我和你爸年轻时出来打工就是这样住的,我都住习惯了。”
李小峰只好不再吱声。
水生着急家里发生的事情,只好给其它工友每人发了一根烟,然后请他们出去走走,暂避一下,工友也知道他们一家人有话要说,十分体贴地拿着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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