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不知心底事,幽幽斜照万家。
姬赢双目一瞬不移地望着见秋山,想要看清她的心思。只是那张温温柔柔的脸上,没有怨愤、没有不平、没有惊诧,就像是没有波澜的古井。她忽然间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恼怒,抿了抿唇,她又道:“元绥身死,丹蘅下昆仑,她如今在清州之中,刀斩秦神。她惹下的麻烦不小,我已经让人将她带回蓬莱了,这件事情希望你不要插手。”
见秋山闻言抬眸,轻柔地望着姬赢,就像一阵包容万物的春风。
姬赢被她这样望着,心中的羞恼更甚,她眉头紧紧地拧起,衣袂无风自动,使得佩环也跟着琳琅作响。“我知道十年前丹蘅联系了你。”姬赢突然提起了过去的事情。
见秋山那温柔的面庞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那双远山眉微微地蹙起,她的思绪不免也回到了那个暗夜。在离开蓬莱之后,她其实就没再见过丹蘅了,但是当封玉中投映出那道仓皇无措的影像时,她一眼就将人认出。她久为碰面的女儿恳求她,想要离开蓬莱,离开姬赢的掌制,她不愿意跟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结成道侣。
只是她拒绝了。
时至如今,她仍旧记得那双眼中光辉寂灭的模样。
好似一朵盛放的花,在瞬息间枯萎。
可是元绥是业障缠身的她唯一的生机。
可是元绥陨落了。
她们都做错了。
姬赢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念头吗?”
见秋山没有应声。当初离开蓬莱的时候,她其实想要将丹蘅一并带走,可姬赢说未来的她会千夫所指、举步维艰,说她给不了丹蘅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她和道侣殊途,也终将和女儿殊途。许久之后,她轻轻地反问:“那你呢?”
姬赢扬眉一笑,她道:“我要大荒十二州,千秋万载,蓬莱第一!”
意气风发,仍似少年时。
她要与四宗、帝朝争锋,想要第一,哪里会有太平?!
见秋山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1”,何其荒唐!
见秋山笑了笑,她转身抚摸着书架上的卷轴,留给了姬赢一个背影。
短短二十年的分离,她已经记不起姬赢尚未坐上宗主之位时的模样了。
话不投机,何必再谈!
姬赢伸手一抹封玉,见秋山的身影在眼前化散。
她抬头望着那一轮朦胧的海月,问出了始终漂浮在内心深处的一句话:“恨吗?怨吗?”
可惜无人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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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枯荣刀扔在了桌上,发出咚一声响。
丹蘅盘膝坐在了小榻上,举杯痛饮。她抬起袖子一抹嫣红的唇,怅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恨啊!”
镜知坐在了禅椅上,不动声色地问:“恨什么?”
“不知道。”丹蘅摇头,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就是有一股恨意盘踞在心中,越来越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