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_]>章明承错愕地看着眼前这比自己还高大健壮的儿子,他以为照柏舟的性格,不会轻易放手。“柏舟,你……”章熙却没再解释,点点头走出清辉堂。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月华如练,空气冷冽清新,是近日来难得的好天气。仆从们早已点了灯,竹影婆娑,蜿蜒着红色和黄色的灯笼光华,点滴如水珠一般。相府四时景色,都有人时时照料,绿竹照影,章熙看着眼前的富埒陶白,心中却不由自主想起她来。若是有的选,人人都想做这锦绣膏梁里冰清玉洁的大家小姐,谁又会愿意沦落风尘?章相的态度,淮左的期盼,甚至是仆从们的眼神……他的周围,人人都从心底里轻贱她,瞧不起她,这让章熙更深刻的感受到桑落病中的绝望。他是恨桑落的欺骗背叛,却又对那些人的态度感到由衷的愤怒。可现在,他又有什么立场为她委屈不平?章熙一路沉默地回到栖云院,晚膳已经摆好,他却没什么胃口,草草用了膳,准备入睡。躺在榻上,周身满是她的味道,那时她浑身滚烫地窝在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不放……这味道丝缕不绝,扰得人心烦意乱。无法安眠。章熙翻身起来沐浴。因着军营里养成的习惯,他并不喜人近身伺候。因此当他感到有人进入房间时,第一反应就是冒犯。然后,一道纤细的身影印在屏风上。是个女人。栖云院里很少有女人,自打桑落来后,才多了漪姐儿,汪思柔和青黛这三两个。但他的卧房,从来只有一个女人进来过……那人此刻正远在西山养病。明知不可能,章熙却忍不住心底的一丝期盼。他盯着屏风后的那道身影,纤细袅娜,很像她。并没有让他等多久,那女子很快便转出屏风。朱唇粉面,杏眼桃腮,是个极漂亮的美人。……淮左的动作倒快。“大公子,奴婢来伺候您沐浴。”
她声音柔媚婉转,充满魅惑。“……嗯。”
得到允准后,女子莲步轻移,红着脸走近。她缓慢而行,尽力展现女子婀娜体态,将风情万种演绎到极致。纤腰款款,随着走动,衣衫滑落,身姿尽显……“滚。”
男人却突然冷声道。他不再看她,背过身去。雪芙怔在当场,满脸不可置信。她衣服都脱了,勇毅侯却叫她滚!“大公子~求公子垂怜,给雪芙一个服侍您的机会。”
她不死心,继续往前走。却在下一刻,捂着流血的额头,踉跄地爬了出去。……淮左胆战心惊地等在门外。是他一时大意,只想着主子已经想通,愿意找女人了,却忘了考虑主子的喜好。主子喜欢的,是“她”那样,云缳楚腰,瑰姿艳色的女子,还得兼具妩媚与纯真……淮左为难地叹气,那般人间姝色,世间哪里还有第二个!正胡思乱想,章熙已经穿好衣服走出来。“主子……”淮左小声道。“你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
经过他时,章熙轻飘飘扔下一句,“去马厩洗马。”
淮左苦着脸应下。却还不忘对着主子的背影发愿,“主子,我定会给你找到顺眼的女人!”
顺眼的女人?章熙薄唇紧抿,脑海中只有女人。那时她抱着他流泪,哭得浑身都在颤抖,章熙便清晰地感觉到,他爱这个女人,铭心刻骨。看着她难过苦痛,便有千百倍加诸于他身。那根理智与情感不断拉扯的弦,在她哽咽着说出“大公子不会管我了,他被我伤了心”之后,彻底绷断。他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他根本放不下她。这一点他没法骗自己。他忍不住对她好,想要为她减轻病痛折磨,于是他给她喂药擦身,不为别的,只求她能舒服一点。可当她醒过来,睁开那双美丽的,他从未看透过的眼睛时,不可控制的,他忆起她的欺骗,和对他的背叛。她的美丽是武器,脆弱是伪装,他分不清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没法再相信她,一个字也不行。当他们相顾无言时,章熙心中涌起有一股深深的无奈。不止是他,还有桑落,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装也装不出来。那是种比嫉妒愤怒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情绪,让他落荒而逃。于是他叫淮左为他找“顺眼的女人”。既然现在放不下,那就别挣扎,他是喜欢她,可同样也能喜欢别人。章熙以为,等她变成一个普通的,他只是有点喜欢的女人时,他们或许能够彼此和解。就像太子所说,她可以是他的外室。拥着见不了光的身份,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他不会放桑落走得,他深切的清楚这一点。即便他将来不会再爱她,不会再碰她,他也决不能忍受她离开他,在其他男人身边辗转承欢。从他将人夺回来那刻,他便已经想好,这辈子她哪里都不能去,那座别院,就是囚住她的牢。他曾经发誓,会对她至死不渝,而现在,他只想叫她饱尝痛苦煎熬的滋味。……可是不行。除了她,谁都不行。从那女子转过屏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心底便是无限的失望与无味。听到她说要服侍他,他强忍着嫌恶,准她靠近。他要证明,他不是非岳桑落那个女人不可。等那女子脱去外裳,他闻到浓烈的脂粉香气时,终是忍不住将人打出去……“我只是需要时间。”
章熙对自己说。同一时间,京城的某处院落内,一身白衣胜雪清润无双的男子,对着一幅美人图,笑得深情又诡异。他喃喃自语,“妹妹,无论你在哪儿,我总能找到你。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