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秋拿着熏香走了,心情看着比来时倒好上许多。谢行云一直目送她直到看不见,这才转回身,正对上厉寒酥的眼睛。“……怎么?”
倒是又恢复了平日波澜不惊的模样。厉寒酥嗤笑一声:“就你这磨蹭的性子,是打算一辈子守在祈神殿,等着皇后偶尔来一趟就心满意足了?”
谢行云沉默片刻,还真点了点头:“只要皇后娘娘平安康乐,我也就……”“你也就心满意足了。”
厉寒酥将他的话说下去,随即叹口气,“如今后宫里那些人互相斗得厉寒,皇后自己也是个心有成算的,倒暂且不必担心。自是皇后心里怎么想就难说了。”
谢行云看她。厉寒酥:“前些日子的千秋宴,就算没出荣嫔那档子事儿,皇后看着也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依我看是和晟帝起了隔阂了。”
今朝帝后的关系和睦是人尽皆知的,两人年少夫妻一路扶持至今日,赵千秋的贤后之名远扬,晟帝也对她敬爱有加,即使皇后一直无所出也从未苛责。可近几年随着晟帝渐渐掌权朝政,骨子里喜新厌旧、贪恋美色的本性也渐渐暴露,后宫里昙花一现的宠妃换了好几任,帝后之间的关系也大不如前,日益冷淡了。若是从厉寒酥系统上的专宠度来看,目前最高的该是端嫔,接下来是厉寒酥和兰翕,再是赵千秋、萧贵人等。而初入宫盛宠一时,引得晟帝公然和太后发生争执的迦绫,早因她自己愚蠢和招摇太过,被晟帝忘在了脑后,至今还禁足翠心宫不得出。说来,她被太后禁足的原因还是冲撞了荣嫔和她腹中的皇嗣。可如今不论是荣嫔还是她莫须有的皇嗣都成了不可说的禁忌,也无人去为迦绫求个解除禁足,一时间像是将她忘了一般。而太后为了荣嫔的事已经耗损全部心力,自然也没心神去关心其他了。太后和晟帝密谈后方求得晟帝给荣嫔留一个体面,没有将她的罪状公之于众,只以暴毙了事。然而荣嫔本身是绝对保不住了,她的宫女侍人皆被带去了慎刑司,在晟帝亲自下的口谕中严刑拷打,而荣嫔也被关进了慎刑司的暗室,等待她的只有毒酒或是白绫。不过一夜,荣嫔自缢而亡的消息便传到了晟帝的耳朵里,没惊起他半点波澜。鹤寿宫。太后神色疲惫地抚着额头,一面问碧嬷嬷:“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碧嬷嬷将其他人屏退,这才回道:“都安排妥当了,奴婢买通了慎刑司的掌事,悄悄将人换了,脸刮花后没人认得出来。”
太后叹了口气:“那丫头伺候了扶摇这么多年,到最后也尽了心力,回头给她寻口好棺材,好好安葬了吧。”
碧嬷嬷应下,然后道:“表小姐已经接出来了,奴婢将她安置在咱们宫中杂役宫女那处,等过两日就送她出宫。”
太后“嗯”了声:“我这个做姑母的,也只能为她做这些了,如今她好歹保住一命,出了宫就与哀家再无瓜葛,任她自生自灭吧。”
碧嬷嬷也在心中叹息,感叹太后的不易,她已经如此为自己的母家着想,既要保住崔家的荣光,又要小心平衡晟帝的想法,实在辛苦。可偏生代表崔家进宫的荣嫔还是个不安分的,生生折腾出这等丑事,反连累了太后。碧嬷嬷:“太后娘娘已经仁至义尽,想必表小姐也会感念娘娘。之后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的。”
“她?”
太后哼了一声,显然不信,“那丫头本性如此,已经改不了了。“随即又叹息:“也罢,如今她没了地位荣华,没了家族,连侍女都为她而死了,算得上一无所有,就算想闹也闹不出什么事来了。哀家只盼着将她早日送出宫去,便是事了了。”
“娘娘放心……”“陛下到!”
宫人的传唱声打断了碧嬷嬷的话。太后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晟帝大步垮了进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盛怒之色。太后心里一咯噔:“皇帝这是怎么了?”
前几日他们母子间才闹得不愉快,太后不想再和晟帝起什么冲突。“我倒想问母后是怎么了!”
晟帝满是怒气。他一抬手,便有宫人压着个被五花大绑的宫女上来,然后一推扔在地上。“呜呜——”宫女被堵着嘴,边流泪边看向太后的方向,转而又看向晟帝。太后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宫女,没有言语。晟帝笑得很冷:“母后可看清楚了?”
他伸手一指:“这宫女怎么长得和崔扶摇一模一样!”
太后闭了闭眼。“朕记得,崔扶摇自缢而亡的消息还是您派人来告诉朕的。那如今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朕的侍人亲眼看见她从鹤寿宫出来,鬼鬼祟祟的模样。还望母后给朕一个合理的交代!”
晟帝说完一挥袖,背过身去。“扶摇。”
太后疲惫地唤了声,算是彻底坐实了荣嫔假死的事情。晟帝冷笑,叫人将崔扶摇口中的布团拿走。崔扶摇哑着嗓子哭泣:“姑母,陛下……”“哀家让你老实待在房内,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崔扶摇浑身颤抖着:“我,我想去找大皇子的乳母,让她证明我的清白。姑母!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害死大皇子的!反而是他突然冲过来推我肚子,才害得我跌倒,这里面一定有人指使!姑母,您快去查呀,我是无辜的!”
说到后面,崔扶摇眼神散乱,有些歇斯底里起来。“聒噪。”
晟帝让人复将崔扶摇的嘴堵上,懒得搭理她难以置信的眼神,径直看向太后:“母后,您就这般疼爱自己的侄女,甚至三番两次欺瞒朕?”
“她也是你亲表妹……”“朕没有这样的表妹!”
晟帝怒道,额上青筋暴起,“先前这毒妇假孕的事情,母后也是知道的吧?要不然她在端仪宫被冲撞,宣方院判去诊脉那次就应该暴露了。”
晟帝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份血书扔到太后面前:“可怜方院判被您把控得死死的,竟也瞒了下来,只将事情偷偷告知您,之后更是被逼着合谋假孕一事,连如何安排人接生都想好了,您真是好算计!”
太后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没想到晟帝竟然查到了自己参与其中的证据,若说之前晟帝已经为自己包庇崔扶摇十分不满,如今便只会更失望愤怒了。太后抖了抖嘴唇,想要挽回些什么:“皇帝你误会了,方院判并非是哀家逼迫的,他……”“母后不必多言。”
晟帝指着那封血书,“方院判担心被您和崔家报复,便留下这封血书就畏罪自杀了。这上面将您和崔扶摇的谈话记得明明白白,母后可要看一眼?”
太后铁青着脸:“皇帝,你如今是你宁可相信外臣,也不相信你母妃的话了?”
“是母妃您一次次欺瞒朕,倒叫朕如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