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许许赤着双足,艰难的走在黄泉路上。周围鬼影重重,一个个步履匆匆的越过他,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扶一把这个举步维艰的生魂。
他脚下一个趔趄,忽然间双膝跪在了地上。喉咙里溢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嘤咛,吐了口血水出来。
所有的鬼魂都在往酆都城走,唯有他沿着相反的方向,一步步走向城外的忘川河。
身后的路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白许许重新恢复成了刚入地府时的模样,曾经万箭穿心的剑伤再一次出现在他身上。
这就是叶妩口中曾经说过的旧例。
每隔三日经历一次天罚,而天罚的内容,便是让罪人重新再经历一遍死前的情景。
也就是说,白许许要受上百年的穿心之痛,方能赎清他的罪孽,才有转世投胎的可能。
黄泉路上撒过无数生魂的血,看起来脏污不堪。白许许嫌恶的皱了皱眉,捂着胸口从地上站了起来。
双脚之间的锁魂链瞬间隐去了踪影。
这锁魂链只是准时出现带他去受罚,平日里倒也不会影响他的行踪。白许许本想径直去忘川河将满身的血污洗去,没曾想一抬头却看到河畔站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瑟缩着退了两步,借着彼岸花的掩饰,慢慢的挪步去了河的另一边。
即使是魂魄不全,他仍旧记得那人的洁癖严重,自己这副鬼样子,她定是连碰都不愿碰的。
于是叶妩的神识眼睁睁的看着本该直接对上她的小狐狸,偷偷移动脚步拐了个弯。
她的神识在半空中静立片刻,继续跟了过去。
小狐狸蹑手蹑脚的下了水,很快忘川水面冒出了一阵阵的白烟。痛苦而压抑的口申口今声从水下传了出来,水波急速的晃动,涟漪一圈圈的在死水一般的忘川河里荡开。口申口今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虚弱,从那破碎的声线里不难想象这人经受着怎样撕心裂肺的痛苦。
叶妩的脑门剧烈的跳了两下,将神识从白许许身边收了回来。
而河的另一边。
在叶妩面前,原本平静的忘川水同样无风自动,咕噜咕噜的冒着幽黑的气泡,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煮开了一锅沸水。
热气从沸水表面迅速的蒸腾起来,很快弥漫在低沉幽静的夜幕里,酆都的夜晚永远挂着一轮漆黑如墨的弯月,从忘川水底下探出的一根遒劲粗壮的老枝无边无际的延伸到天幕上空,勾着它的身子。
虚无缥缈的黑烟遮住了月色。
沸腾的漩涡中心慢慢的探出了一根雪白晶莹的指骨,紧接着,又是一根,一根……一只腐蚀的只剩下白骨的手从水面伸了出来。
叶妩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随着这只手越露越多,从一只完整的骨臂到半个身子,河中缓慢爬出来的生物几乎已经完全展露在她的眼前。
一个完完整整巨大的人的骨架。
这个骨架大的骇人,在出现的一瞬间就将忘川水掀起了惊涛骇浪,黝黑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声势十分浩大。
酆都城中已经有守护的鬼差站在城楼上察看起情况来。
骨头怪迈着僵硬的步伐,朝着叶妩走来。每走一步,都是地动山摇的滔天巨响,而它的脚印处,则流下了一滩滩充满怨气的忘川水。
骨头怪的手骨处发出嘎吱的脆响,跟铁锤似的拳头对着叶妩轰然砸下。
叶妩没有动。
下一刻,纯白的狐尾倏然展开,如折扇般横插在骨头怪跟叶妩之间。九条蓬松的毛茸茸迎风摇摆,携着千斤之力,以压倒性的气势反扑向骨头的拳头。
轰——
小狐狸凶狠的瞪着怪物,眼眶如同浸了血般赤红,仰天长吼了一声,两只前爪处刷刷两下露出了尖锐的利爪,挥舞着冲了上去。
几丝柳絮似的绒毛从叶妩的睫毛边飘落。
小狐狸的两只后肢还挂着罚恶司的锁魂链,时不时的有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它被限制了活动,又刚刚从忘川里爬出来,体力不支,根本就不是这怪物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