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春点头,“内阁要罢西厂,撤汪直。”
壁花一听这消息,惊得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杨业的案子?”
唐春想也不想地便否定,“不是。”
她有些心烦意乱,按理说不会因为区区一个杨业就让内阁逼皇上罢免西厂。她拍了拍自己脑袋,怎么想怎么不对,汪直圣劵正渥,都察院有王越,司礼监李荣也说得上话,不应该啊!
但另一方面看西厂刚成立不久,本就气候不足,又得罪了朝中一票人,内阁态度如此强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这么胡乱想着,不一会功夫就到了慈庆宫。左等右等,何鼎才匆匆忙忙从里头走出来,一边和身旁的小太监低语,一边拿帕子擦脸上的汗。
何鼎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唐姑娘久等了,我替太子谢过贵妃娘娘好意,可巧太子正跟师傅学骑马,不在慈庆宫呢。”
唐春眼尖,瞥见他衣领和袖口还沾了些灰尘,平时他这样整洁的人,心里便更加疑惑,“太子上课你不跟着吗?太子还小,身边可不能离人。”
何鼎道:“唐姑娘放心,自然是有人跟着的,只是我奉命整理库房,这才留在慈庆宫里。”
唐春站起来,“既然如此,东西我就交给你了。”
何鼎一点头,旁边的小太监便弯着腰过来从壁花手里取过食盒。壁花递得急,那个小太监差点儿没拿住把杨梅酒洒了。何鼎登时沉下脸,低斥道:“怎么做的事!”
唐春少见何鼎疾言厉色,顺势眼风一扫,看见那个小太监肩膀一高一低,再往下看原是右腿有些坡,刚才接食盒时脚下没站稳罢了。
乾清宫内,
唐春走后,皇上才变了脸色,冷眼看着那一封奏折。
刚才唐春明贬暗褒,话里话外为汪直说话,甚至再扯出那桩不清不楚的杨业案。是啊,杨业案他本想将杨泰处斩,但最后到底是放他一马,留了他一条小命。即使如此,也难以让大臣们满意,这件事由西厂闹出来,气焰嚣张,那就直接关了西厂好了。
过了一会儿,怀恩和覃昌一块儿回来复命,“四位大人说内阁大臣们同心同意,罢免西厂的主意并无先后之分,都以为汪直行事有违祖宗家法,不除则人心不安,于国有害。万安等三位大人自皇上居青宫时便已侍奉在侧,至今二十余年仰赖天恩,如今看汪直为害,有损皇上清明,如何能坐视不理?他们让奴才转告,皇上惩处也好贬黜也好,绝不改变心意。”
皇帝垂目倚坐着,脸上是一贯的淡然神色,夕阳透过乾清宫的玻璃窗,落在脸上一片浅浅的朦胧阴影,肩上的金龙矫首奋髯,张牙舞爪。他手中一颗一颗拨弄着迦南香木手串,听着怀恩回报,越拨越快,越拨越快。偶尔抬起眼,目光在两个司礼监太监身上慢慢逡巡。
怀恩最后道:“皇上,四位大人皆为国家肱股之臣,言辞如此恳切,涕泪交加,西厂不关怕是难以安抚。
听完怀恩的话,皇上终于指尖一顿,掌心握着手串,他沉静道:“传朕的话,卿等所言良是。汪直坏事,朕实不知,今便革去西厂,散遣官校,卿等各安心办事。”
怀恩和覃昌俱是始料未及,惊愕脸色。皇上刚拿到奏折时还震怒有加,这么快一改态度,如此爽快地答应罢免西厂实在是出乎他们意料。
心中惴惴,但口中只好应答,“奴才遵旨。”
皇上盯着他们二人神色,道:“然,司礼监陈祖生与杨业串通勾结,即刻贬出宫去。”
未等他们反应,皇上反手将手串放在楠木桌案上,清晰的嗒得一声,怀恩和覃昌反射地抬起头来,可皇上背后的金漆雕龙屏风微微泛着刺目金光,叫人不敢逼视。
“退下吧。”
二人退出乾清宫后,怀恩问乾清宫的小内臣,“刚才可有人来过?”
小内臣答,“昭德宫唐春奉皇贵妃娘娘之命前来。”
怀恩问道:“可跟皇上说了什么?”
小内臣想了想,“皇上给她看了内阁的折子,问她有什么可说的。唐春说内阁大臣所言确有恳切之处,又说了些别的什么,把皇上逗笑了。奴才听得不真切,只记住了这些。”
怀恩皱眉思忖,“知道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