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元年冬,太上皇病逝,燕绥之和沈嘉虞陪同丽妃娘娘去吊唁,算是全了这一场夫妻之情和父子亲情,尽管他们俩似乎都不在意,而是为了看太上皇的惨状。
太上皇面容枯槁,瘦骨嶙峋,已不太能看出原来的英俊模样,好像本就因为慢性病毒而渐渐地身体被侵蚀坏,加之他心情郁闷,脾气暴躁,还要节食抗议,时不时就喊新皇过来骂上一顿。
连带着燕绥之也不放过,燕绥之捂住了沈嘉虞的眼睛,可她还是匆匆一瞥间便看到了他的病容。
已有贴身侍官整理好了他的仪容,新帝恸哭,国丧三月,不允许阳京城内张灯结彩,大摆宴席,也没有百姓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办喜事,如此大悲之事,容易冲撞。
“我最后来送你一程,怎么说,你的身体如此,少不了我的一份功劳,不知道到了地下你会不会悔恨,当年没有保下我们母子,想来是没有的,你这人冷心冷情,自私自利,从不会自省。”
“也好,断了这份孽缘,来世便再无瓜葛,我很喜欢自己的儿子,也喜欢嘉虞这个儿媳,但不愿遇见你,嫁入帝王家,我儿也不需要你这样的父亲,你就在地狱好好受罪吧。”
“守着你的好太子,也不算孤单。”
丽妃娘娘说这些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燕绥之也并无悲伤,沈嘉虞听着这些话却觉得难过,这一辈子,皇帝或许做的还不错,但于丽妃娘娘,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于燕绥之,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不求他做得多好,皇家无情向来如此,可他默认皇后以莫须有的谣言分离他们母子,且对燕绥之不曾给予一点关爱,就足以让人生恨。
沈嘉虞也不可怜他。
“绥之,你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
皇帝病逝,他的女人是要陪葬的,丽妃娘娘已经从后宫中除名,脱离出来,也不想宫中苦了大半辈子的女人连命也要赔上,便和燕绥之说了此事,燕绥之与新皇商量着,将后妃们迁移出去,给他们提供住所。
若是有想还家再嫁的也都准了。
生时两人还无话可说,更不用说一阴一阳,皇帝对燕绥之造成的那些伤害早就随着时间和他的强大而远去,不值得他为此付出半分的感情,也没有不舍。
那句恭送父皇归西他是真心的,没有半分掺假。
“没有我们就走吧,他是要入皇陵的,自有新帝和礼部操持,我们娘俩也算是仁至义尽。”
于是,三人来了趟宫中,什么也没做便走了,丽妃娘娘想要潇洒恣意地为自己活一回,也有游历的打算,却不愿和他们一起,燕绥之便派了谢淼前去,一来保护丽妃娘娘,二来都是女性,更方便一些。
丽妃娘娘倒是没再拒绝,出了阳京城,世道并不太平,她感念儿子和儿媳的一份心意,也不愿让他们游玩之时还要为自己担心。
燕浩歌虽然捡了一条命,可还是断了一臂,已然算是残废,整日里买酒消沉,他原本在众多皇子中也不出众,如今更是泯然众人,但尚云帝没有苛待他,而是重新封了王,给了封地,要他不日启程。
几位公主仍然保有原来的府邸和店铺,四公主在弟弟死后,遣散了府上的面首,大约也是怕有一日死在某个人的手中。
“陛下,真的就让摄政王这么走了?”
新晋太监张双喜问道。
皇帝折了一枝伸进窗里来的梅花:“我这个三皇兄厉害得紧,他的文韬武略全都不输于朕,若他在京城,朕不可能高枕无忧,得日日提防着他,而他占了个摄政王的名头,却不参与朝事,就是要朕放心。”
“那何不干脆?”
张双喜做了个抹脖子的举动。
“愚蠢,真以为他让朕放心,就能对朕放心了?父皇都能被他们母子算计夺权,壮年而死,他又岂会不对朕留后手,这朝堂中一半大臣都维护他,很有可能是他安插的人。”
“还有他的天宫阁,杀手可不是吃素的,至今也仍在做杀人的营生。”
张双喜低垂下了头,不再言语,后背发凉,尚云帝却意味不明地盯了他许久。
谁知道这个公公是不是燕绥之派来试探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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