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这么想泪水越发顺着脸颊直流,舒笛放声大哭,冰凉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翻滚着坠落下来。情绪决堤成洪,她的肩膀也跟着一上一下起伏抖动。
程之衔伸手抱紧她,舒笛太瘦了,这阵子刚养回来点肉,冷战这些天又全给瘦没了。
狂风暴雨里,舒笛是摇摇欲坠的一支嫩芽,程之衔毫无头绪,一个劲儿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没能照顾到你的情绪。是我错。”
哭太久的后果,嗓子更难受了。舒笛头发乱糟糟,妆容早已花掉。她能想到因为情绪激动满脸通红的样子。
不想程之衔看到她太多窘态,舒笛怯懦得抬不起头,干脆将自己缩成一只虾米。
这会儿刚哭完,舒笛声音还是沙沙的,“程之衔。”
“嗯?”程之衔抬头看她。
“对不起。”
出乎意料的对不起,倒是把程之衔给搞蒙了,医院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不知道。
开车过来的路上,程之衔接到文叔电话,说文姨现在在拘留所里,当事人不原谅,她还扣在里面。
程之衔倍感惊讶,声音特柔,“宝贝,怎么突然道歉?”
舒笛一字一句认真向他解释,“对不起。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不论三七二十一,先给我定一个情绪化的罪名。是我错怪你了。”
越说越自责,舒笛哭意渐浓。
以为程之衔离她那么远是讨厌她,以为他也强迫她忽略她已经感受到的愤怒,和他们一样妄想让她闭嘴。
舒笛知道她不是故意对程之衔充满敌意,也意识到她的本能性防御反应太重。忽视了程之衔对她的关心,把坏情绪一股脑往他身上倒。
事实是程之衔还没表明他的立场和态度,舒笛直接扼杀了他的所有可能。
本想抱抱她,想到自己还在感冒,说话全是鼻音,程之衔只好作罢,小心翼翼尝试地问,“你是不是想因为我原谅她?”
“你爸爸生前和文叔关系那么好,肯定不希望看到现在这个样子。”
声音低落,态度明确。程之衔知道她不甘心。
喉咙干滚,他沉声道,“老头儿待他很好,但文叔不老实,一把年纪了妄想狮子大开口,老头儿看走眼了。我跟他关系也一般。”
“那如果是李叔叔,他会原谅吗?”
没等他开口,舒笛哦一声转移话锋,平和陈述,“我一个人原谅没有用,还有齐晗,她崴脚了。”
泪水再次沉下来,程之衔双手捧上她的脸颊,拇指拭去面中泪痕,郑重道,“舒笛,你听着。老头儿的事儿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不用自责内疚。没事儿别自个儿瞎琢磨,听到没?”
换来舒笛无力地晃晃头,“不是的,我身上背着人命。”
“两条。”她抻开手指,比了个二。
那是难以跟旁人言说的曲折,难以自我消化并和解的生灵。
接着两根小细指头被程之衔的大掌按下去,两个拳头迭摞。
思索两秒,他徐徐开口,“老头儿之前让我给你带话。你想知道吗?”
从容的声音散着几抹安心的喷雾,舒笛机械地点点头。
车子开回别墅,程之衔拉她上二楼书房。
从抽屉捞出一个长盒子,里面是一支黑色录音笔。程之衔晃两下,“这个。”
递过来时舒笛双手摊平,敬小慎微捧在手心,放眼前看了一会儿。
可是她现在好像连听的勇气都没有。
屁股咚一声,程之衔自作主张,撑着她两头肩膀按到腿上,折臂抱着她的腰枝,按下录音笔开关键。
几秒后,李斯达爽朗亲切的声音传来。
“小笛,我是你李叔叔。前阵子你问我的问题,我想好答案了。孩子,你的价值取决于你能带来什么、能给出什么,而不是外界给予的反馈和批判。彼时的部分因果由他人定夺,一切终将被你改变。给自己设个结界,去成为那个定夺他人的人。往前走吧孩子,你永远无懈可击!叔叔相信你,你要相信自己。”
语言的强大能极速摧毁一个人,也能让人从多层维度上打破原有的不良固化,重整旗鼓、充满力量。
温润平和的男声停止,舒笛潸然泪下,再次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