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点不敢再去回忆起赌徒,只觉心中有愧。但是又想到转世的朗,即使朗到了二十多岁适婚年龄,玮月也可以保证自己绝不会喜欢他。也就是说,原本想着与赌徒生生世世的念头该就此断绝。既然如此,一生那么长,她为什么不可以再找一个伴侣?谁叫老天灭了其他的狐狸精,害得她想专一也不成。
听晒猫的,放开怀抱,享受生活。
可是,心中根深蒂固的人类教育却时时冒头,冷不丁要来刺她一下。心中苦笑,可能也就只有用时间来磨去某些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了。
早餐后才想了一会儿心事,便已见日头高起。沉醉东风宫因为荒僻,反而周围树木环绕,秋阳照在强留枝头的金黄的树叶上,反射出它们最后的绚烂。
玮月总觉得古代这种宽大屋檐投下的阴影很让人压抑,尤其是在她现在深思不属的时候。换上一件刚刚昨天送来的松花色衣裙,出去院子里走走。皇帝没有宣诏她可以随便出门,暂时还是别触这个霉头为好。原本以为松花色应该是那种嫩嫩的黄,没想到原来是嫩嫩的黄绿。穿着这一身嫩嫩的衣服,站在金黄的秋阳里,心情忽然想飞,放松地飞。是啊,那么压抑自己干什么。
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跑着接近,扭头看去,见方小袭带进一个太监,似乎就是昨天跟着朗一起过来的太监。那个太监见了玮月,便跪拜于地,一边急着气喘吁吁地道:“禀娘娘,不好,大爷不知吃了什么中毒,如今不省人事。”
“什么?”朗中毒了?这个消息反应到玮月耳朵里便直接变成了是赌徒中毒,几乎都没法思考,提起裙子便跑出大门,直奔朗的柳下系舟宫而去。她有妖精强健的体魄,虽然恨不得飞起来却不能飞,可跑起来也不亚于琼斯的百米冲刺,直把报信的太监远远抛在身后。很快,便云鬓散乱地跑到了柳下系舟宫,见里面已经围了一群太医。
玮月也顾不得太医是男的,古人对此有极严的规矩,冲进去拨开人群,果然见朗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一个太监抱着他的身子,一个太监拿着一碗黄浊的汤水在喂朗。
那几个太医见废后披头散发进来,来不及避让,想跪拜又觉得现在她身份不明,照规矩不能跪拜,很是尴尬地站在一边,走又不是,留又不是。
玮月通晓两千年时代的医术,可是拿中医没办法,见了朗这样也帮不上忙,心里又急,仿佛躺在床上的是赌徒,只有赶着问太医:“中的什么毒?有没有什么事?喝的什么药?”
太医陪着小心道:“没有找到毒源,都已经被大皇子吃了进去。因此无法对症下药,只有灌粪水促吐。”
“什么?”原来那黄浊的东西是粪水。玮月听了自己先胃部抽筋,俯身干呕。好不容易能说话,指着太监道“快,停止灌粪水,去取大黄煎汤促便,取人奶牛奶无论什么奶洗胃,取端头圆润可以插入肠胃的管子,我来动手。”粪水?也不知里面含没含蛔虫卵和病毒,正常人取粪水促吐还行,朗都已经毒得人事不省,他还能自己吐才怪呢。
很快取来玉管,大黄汤本来就已经煎着,牛奶也取来一坛,玮月不得不硬着心肠把那么粗的管子从朗的口中插入,以前见过别人做胃镜,那个难受,相信朗只有更难受。一边操作,一边自己先眼泪直流。赌徒,赌徒,怎么可以捡回你的一条性命。想的时候不由速速四周环视,见房间里面没有黑白无常的踪影,心中才略为放心,这么说,赌徒,不,朗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时有伺候朗的宫女拿手巾给她擦汗擦眼泪,手法轻柔,让人感觉获得支持。方小袭一直紧紧跟着,此刻就是他拿着牛奶盅。他轻声道:“奴才让人去报皇上了。“
“嗯,好。”玮月都没法有太多精力多说几个字。眼看已经灌进去很多牛奶,朗的嘴角也开始流出牛奶,可是要等大黄起作用从下面排出牛奶,还得等待。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有太监高喊:“华贵妃驾到,闲杂人等回避。”
立刻太医外臣都躬身退下,房间里面空了好多。这边玮月还是涕泗交流地给朗洗胃,没时间去迎接她华贵妃。直到身后有人正义地大喊一声:“大胆黎庶人,见了华贵妃为何不跪?”
只听一个温柔的声音轻道:“情急不得已,救人要紧。算了,不用跪。”
当时与皇后一起进宫的还有两妃,一个是谷妃,一个就是这个华贵妃华倩。玮月此刻救人都来不及,只得回头冲华贵妃点点头,又开始灌肠。救人时候哪里能奢侈一分一秒。也看见谷妃和葛妃也在后面跟着,团花簇锦地来了不少人。
却听那个正义的声音又道:“启禀娘娘,祖宗规矩,打入冷宫的庶人不得擅自离开,违者处以五十大板。救人有太医,黎庶人接救人而目无祖宗,又目无娘娘等鸾驾,理应法办,以儆后人。”
那个华贵妃迟疑地道:“这个……今天情况特殊,还是免了吧,等启奏了皇上再说。”
那个正义的声音道:“娘娘,法不容情,老奴替您作主了。”说完,便大喝一声,让人上来架住玮月,拖着往外走。玮月虽然有本事可以把这些人三振开去,但是她性格变化那么大,本来已经够叫人怀疑,这时如果再力大无穷,还不惹祸,性格变化还有源可寻,而力气大增可就没道理了,这时候露底反而为朗和熏招祸。只得放手让她们架出去,嘴里吩咐方小袭:“小袭,你继续,千万别停。”眼睛只是直直看着华贵妃,骗谁呢?唱什么好戏呢?以为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皇上无法追究了吗?华贵妃被她盯得心虚,等她被拖远,忙附耳对那正义声音的嬷嬷道:“死劲地打。”
方小袭见此,把牛奶往宫女手中一递,让她动手,反正还有其他太监扶着玉管呢。自己则是悄悄转到床后,从窗户偷偷翻出去,撒丫子直奔皇帝那里报信。这不是那些贵妃娘娘们借机会存心想要自家娘娘的性命吗?皇上现在对自家娘娘那么好,怎么可能不管,只有找他了。他好不容易因为伺候玮月看见冒头的机会,玮月娘娘又善待下人,怎么可以看着娘娘吃苦头呢?
华贵妃的人看来也是知道皇上迟早要来,所以速战速决,一拖到外面,也不找地方,按在青石地上就打,下手极重。玮月当然是不怕这种皮肉之苦的,但是也总得给他们看见血花不是?所以,很快,松花色裙子上溅上朵朵碧桃花。数到十五下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板子不再落下,偷眼一看,原来是熏赶到了,拿着马鞭追着施刑的太监打。那些太监哪里敢对皇子回手,只有被打得抱头鼠窜。而华贵妃因为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所以没法出声喝止,而那个正义的声音当然也无法对皇子指手画脚,所以后三十五板子就没法再打下来。
熏赶开施刑太监,便跑过来跪在地上想扶起母亲,又怕弄痛她,汗流浃背地道:“娘,痛不痛,我叫太医过来。”
玮月一只耳朵贴在地上,听见外面又有大量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