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飞蝶·肆
夜晚,紫茉莉花香,浓雾似的,又黏又湿,在空气中渐次散开,路畔小洋房的百叶窗棂,透出一格格琥珀黄的光束,打在身上,只觉温暖融融。
陆屿送林瑾回家,站在弄堂口,不顾她反抗,拉起她手,细心地问,穿高跟鞋走路,累不累?
他身形高大而挺拔,立在那里,岩岩若孤松,一双眸很温柔地凝视她,瞳孔里微茫的亮光,盛满她的身影。
林瑾只觉男人离她很近,近到能闻见他身上清凉的薄荷烟草气息。
晚风吹来,曳起她乌黑的长发,直舞得几缕发丝,愈加绵延地向远方舒展。
男人清浅的呼吸,拂过林瑾的脸庞,暖暖的,弄得她心尖又痒又麻。
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吻上来了。
林瑾羞赧地垂下头,转过身,捏紧手,一溜烟往家飞快地跑去。
弄堂里有娘姨搭拉着拖鞋,捧着小锅子,出来买油豆腐细粉汤充做宵夜,偶尔一两辆黄包车,从林瑾身边擦过,车侧悬着熏黄的照明灯,叮当叮当,敲打着车身,一路响了过去。
明明不远的路,她连跑带走,却只觉走了许久。
怀着一颗鲜活蹦跳的少女心,林瑾微笑着穿过天井,便听过道里电话机铃声大作。
麻烦林小姐稍等一下,简先生想要和您说话。电话那头是简溪助理恭敬的声音。
林瑾低低应了声,身体酸软地靠在墙壁,右手绕着电话机线,怦怦乱跳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电话复又被接起,简溪的嗓音温暖而和煦,木木,下周七夕,一道去玫瑰戏院看《仲夏夜之梦》吗?
林瑾扯电话线的手,微微一僵,我约了人了。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简溪意料。
他唇角微沉,将手中文件递给一旁的助理,忍住想质问林瑾的心情,勉勉笑道,是墨梯尔戏剧社的汇报演出,当学姐的都不去捧个场吗?
不去了。林瑾斩钉截铁地回,以前在学校已经看过好多遍了。
简溪沉默半晌,好吧,那你早点休息。
说毕,便等着耳畔传来电话机挂断的声音。
每次打电话,他总是等她先挂。他也知道木木挂他电话,一向挂得很干脆。
简溪,我想和你说件事。林瑾将手里的电话线绕了绕。
虽然她还没有和陆屿正式确定关系,但在她心里,这个野男人已然十分重要。
简溪不知怎的,只觉心脏蓦然收缩成一小团,鸦飞雀乱,隐隐地疼。
他按按眉间,用几乎落荒而逃的语气道,不好意思,木木,我临时有个会议。
凭借多年的从商经验,他知道电话线那头传来的,不会是他想听到的话。
林瑾怔愣,没说什么,道了声再见,便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灯光璀璨,桌面除了整堆整堆的文件,还有一个系着粉色蝴蝶结,长方形的小绸缎盒子。
那是他为林瑾准备的七夕礼物。
简溪怅然,再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时,竟觉纸面似被人覆上一层白白的膜,滃滃蒙蒙,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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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墨梯尔:指中西女塾。英文名McTyeireScho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