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叔腿脚利索,“蹭”的一下窜到了我的身后:“胡老弟,你……你看见没有?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好象就是它在一直跟着咱们,一定不怀好意。”
我对明叔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跟着拔出枪来,对准了后边那团黑色的影子,拼命摇了摇头,想使自己的眼睛尽快从一片白蒙蒙中适应过来,不远处那团黑影在我眼中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好象是一只黑色的手,比胖子的脑袋还要大上两号,我感到持枪的手开始发抖了,自从进入隧道以来,便不由自主的感到六神无主,不知为什么,心里始终很虚。
这时Shirley杨和胖子也分别扯下帖在眼睛上的胶带,但是与我有个时间差,我继明叔之后,终于第二个看清了隧道后面的东西,白色隧道中不需光源,便可以看清附近的事物,但在这种暗淡的荧光环境中,眼中所看到的东西,也都略显朦胧,只见距离我们十余步开外,是个隧道弧,坡度倾斜的比较明显,隧道在这里象是被什么力量拧了一把,形成了一个“8”字形,就在“8”字形中间扭曲比较靠近顶上的部分,白色的墙壁上赫然呈现出一只巨大的黑手。
不过这只手的形状并不十分清晰,我没敢冒然过去,只站在原地摸出“狼眼”手电筒,用强光去照,电筒的光束落在黑手之上,原来那只手并非是在隧道里面,而是帖在外头,与我们隔着一层隧道墙,白色隧道只有一层很薄很晶莹,却很坚固的外壳,至少顶端是这样,在通壁洁白光润的墙体上,那黑手的阴影显得比较扎眼,目力所及之处,全是白的,唯独那手掌龋黑一团,但那段隧道曲折,看不到后边是否还有其余的东西。
难道隧道中时有时无,忽快忽慢的脚步声,就是那只手发出来的吗?不过人手不可能有如次巨大,那是手还是什么野兽的脚掌?我记得从隧道一路经过的途中,会不时感到头顶有凉风灌下,可能隧道顶上每隔一段,便有缺口,上面的东西,可以随时进入隧道内部,再联想到那地下蘑菇森林里的大群“地观音”,这祭坛附近肯定存在这某种猛兽,寸步不离的守护着禁地,注视着每一个进入隧道的人,石门浮雕上所指的闭目通过,是给祭师的指示,而被“无底鬼洞”所诅咒的人们,在这里是没人拿你当人看待的,只不过是一群牛羊猪狗一样的“蛇骨”牺牲品。
明叔在后边压低嗓子悄声问我怎么办?我对他说:“还是别找不自在了,这东西就是跟着咱们,可能不往回跑它就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我说的只是可能,不信您老就过去试试,过去练趟一十八路扫堂腿,看看它有没有反应。”
这时Shirley杨摘掉眼上的胶带后,逐渐恢复了视力,看见隧道转弯处的外侧,贴着只一动不动的黑色大手,自然也觉得惊奇,我把情况简单的对大伙一说,幸亏咱们判断对了高底方向,否则一旦走了回头路,怕是已经横尸在隧道里了,现在没别的选择,别管后边有什么,只能接着向前走。
于是众人怀着忐忑的心情,转身向前,尽头的石壁已在近前,但刚一挪步,就听整条隧道里“嘭”的一声巨响,如闷雷一般,我心中也随之一颤,急忙回头去看,只见后方的隧道顶上,又多了一只黑色大手,我们一停住,它便不再有动静,但显然在刚才我们前行的一瞬间,它也跟着迈了一步,隧道非常拢音,声音格外震撼人心,“击雷山”可能就是由此得名。
现实中的存在,却硬要置之不理,这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现在睁开了眼睛,反而觉得更为恐慌,眼上帖着胶带的时候,至少还能自己安慰自己——那都是石头里的声音,可现在明知道后边实实在在的跟着个什么东西,却还要故意熟视无睹,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
胖子说,咱们现在有点象是南斯拉夫电影里,被押送刑场就义的游击队员,后边跟着纳粹党卫军的军官,是不是有这种感觉?
我说胖子你这比喻很不恰当,你这不是咒咱们有去无回吗?要说咱们是上江州法场的宋江、戴宗还差不多,还能指望着****同伙,象什么浪里白条之流的来劫法场。
这时众人的心情都十分压抑,虽然我和胖子嘴上装做不太在乎,但我心里明白,这条路怕真是有去无回了,事到临头,反而心平气和了下来,看了看面前刚才摸了半天的石壁,隧道确实已经到了尽头,四周墙上都是一只只睁眼的符号,这里所有的结晶石,都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起来,虽然天然造化的形成可以说是鬼斧神工,千姿百态,但这里的地形仍然是太特别了。
一大块麻花形状的花白岩石,从地面兀突的冒出一米多高的一截,无法形容它是个什么形状,似方似圆,有些地方又象是些复杂的几何图形,石体彻底的扭曲了,而且不是往一个方向,有的部分顺时针,有的部分又逆时针,所以摸起来向是麻花,外边有些又黑又碎的腐烂木屑,可能在以前有个木制结构围绕着这块怪石,可以蹬着爬到上边。
我攀住顶端向里一看,这原来是个斜井的井口,深处白芒芒的一片,没有尽头,井口里面有台阶,但都快磨损成一条斜坡了,以前不知有多少奴隶俘虏,被当做祭品从这里驱赶下去。
大伙一商量,走吧,里面就是十八层地狱也得下去,这一劫无论如何是混不过去了,于是胖子把登山头盔和身上剩余的装备紧了紧,又是由他打头阵,我看他爬上去的姿势就变扭,但没等来得及提醒他,胖子就已经大头朝下,斜着扎了下去。
然后是明叔和Shirley杨和阿香,他们陆续跟着下去,白色隧道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心中立刻觉得空落落孤伶伶的,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赶紧再次爬上井口,在下去之前,我抬头看了一眼隧道深处那黑色的手印,猛然间发现,不知在何时,两手之间出现了一张脸的阴影,鼻子和嘴的轮廓都能看出来,但这张脸只有下半部分,唯独没有眼睛和额头。
黑色的面孔在结晶石中竟然越来越清晰,好象它根本就不是在外边,而是在隧道中的石头里,面孔的上部也在逐渐浮现,就在快看清它的眼睛之时,我过于紧张,脚下所踩的石坎又太滑,一下子没有站稳,趴在斜坡上滑进底部。
井下的这条通道很宽敞,倒喇叭,口窄底大,象是一个极粗的地下天然晶洞,整体是圆弧形,斜度大约有四十五度,开始的地方有一些微微突起的台阶,下斜面上则有无数人工开凿的简易石槽,用来给下去的人蹬踩,又浅又滑,加之过磨损的过于厉害,大部分都快平了,一旦滑下去就等于坐了滑梯,不到尽头,便很难停住,我头上脚下趴在地面顺势下滑,洞里的水晶石比镜子面还光,四面八方全都是我自己的影子,加上下滑的速度很快,眼都快要花了。
我担心如果下方有比较突出的石阶,会把胸前的肋骨挫断,赶紧翻了个身,将后背半空的背囊垫底下,遇到过于光滑的地方,便用登山镐减速,滑落了也不知多深,水晶斜坡终于平缓下来,我刚从洞中滑出,便发现只有阿香和Shirley杨站在洞口,胖子与明叔不见了。
Shirley杨听到后边的响声,急忙转过来扯住我的胳膊,将我下滑的惯性消除,我看到前边数米远处,地形转折为向下的直角,心里一沉,胖子和明叔别在掉到悬崖下面去了?顾不得身上撞得酸疼,刚一起来,便先看Shirley杨的脸色,希望能从她的目光中,得到那两个人安然无恙的消息,但Shirley杨面有忧色,对我摇了摇头,她在胖子和明叔之后下来,由于贯性的作用,也险些掉到下面去,多亏手疾眼快,用登山镐挂住了附近的一块大云母,才没直接摔下去,然后又拦住了跟着下来的阿香,只比我先到一分钟而已。
我心中更是担心,忙到地层的断面处查看,只见我们身处之地,是一个大得惊人的水晶矿洞,高有数十米的穹庐上,不时渗下水滴,地下湖悬在头顶,水晶石脉纵横交错,头顶上全是一丛丛向下戟张的晶体,人在下边一动,上面就有无数影子跟着乱晃,象是进入了倒悬的镜子迷宫,我们是站在入口的一个平台上,脚下尽是白茫茫的云气,这些象白雾、又象水蒸汽般的云气,是造山运动导致结晶体异化而产生的石烟,比晶尘密度要低,无嗅无味,凝而不散,而且都保持着恒久的高度,将洞穴从中间一分为二,截为两层,下边如同是个白云聚成的湖泊,由于看不见下面的情况,被石烟一遮,使得这洞窟显得又扁又宽,不过却并不怎么觉得压抑。
在这片云海中浮出一座黄玉般的山体,入口处的平台,与玉山的顶端,有一条石茎凌空相联,那是一个半化石半植物般的粗藤,被修成了一段通行用的天梁,我踩了踩还很坚固,足可以承接人体的重量,站在上面向下看,云生足底,根本无法见到下面的地形,是深渊,是水潭?或者也如同头顶,都是密集的结晶体?胖子和明叔这俩人,肯定是没停住,掉到下面去了,我问阿香能不能看见下面,却见阿香的眼睛由于被胶带帖住,泪水都把眼睛泡肿了,看人都模糊,更别说看别的东西了,现在什么也指望不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