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滽由董公公引领进入文华殿内,皇帝朱镇端坐龙椅之上,手里握着他所撰之文,倒看得津津有味。
听得脚步声响方抬起头来,望着他跪地叩拜,道免礼,命起身,再详端其容貌,年纪与他相仿,却是粉面朱唇,玉树临风,甚是清隽斯文。
朱镇笑曰“你就是沈督主的小舅子?”萧滽冷哼一声,作揖回话“朝堂之上、金銮殿近前,他是他,我是我,泾渭分明,恳请皇上勿要混为一谈。”
董公公斥道“大胆,放肆!”
朱镇摆手,他觉得有趣,前几个面谈的进士,或白发搔短不胜簪,或胆小如鼠两股颤,或言谈拘谨,或华而不实,竟没个能合心意,唯这萧滽看得入眼,他索性阖起试卷,要考他一考“你这洋洋洒洒千字,朕观得眼累,你长话短说,述于朕听来就是。”
前章已提点过,招考庶吉士的御题为自拟新庶吉士条约,以改革旧例诟病。
萧滽甚麽阵仗未曾见过,穿越之前常在宫里行走,岂会惧怕个年幼的小皇帝,他不慌不忙答“其一,君子之道必本诸身,辨义利,审好恶,修身以立其本,责达治平之业。其二,文章应贵于经世,以四书六经明义理,史传谈时务,熟律议法制,日后可学为政用。其三,每日临摹晋唐法帖以习字学、每日馆师授书研读,初二及十六赴内阁稽考,不通者允补考一次,再不通者驱撵。其四,庶吉士入馆后,谢绝人事,专心学问,以求进益”
朱镇听毕,沉思半晌,方开口问“你这新庶吉士条约,是依何据而拟?”
萧滽朗朗道“自吾朝起始至今,科举选拔庶吉士已成惯便,主为俾进学励行,工于文章、备顾问,赞机密之才,以他日之用,是以在翰林院专僻学馆以做培养。然所开授课仍沿用古时诗文书画为主,虽沿袭的熟烂,却流于空洞,那些吏治民生、经邦强国策略概不提及,修齐治平的品格也无养成,日渐久之,馆内愈多为不学无术的卑陋者,而真正有志之士岂愿浪费大好光阴,或寻病而离,或请求解馆,如此而然,皇上原是求贤讷士之策,却并未走入经世致用之途,反养了一攀权要,贿赂臣官的鼠狗之辈,良苦用心被叛,岂不惜哉!”
朱镇先还很从容,听他越说,脸色越沉凝,直待他讲完,仍旧沉默不语,也不晓过去多久,方道“你的见解颇为深刻。”便不再多言,命他退下,传唤下一位考生。
萧滽走出文华殿,亦是官员们退朝之时,走的已大差不多,他背着手踩着汉白玉砌成的台阶慢慢走着,红日徐徐而升,大殿歇山顶上金黄的琉璃瓦,被阳光逼迫的一寸一寸耀眼刺目,他乌浓的眸瞳底,忽然掠过一抹激动之色,终于他又回到了这里。
两三官员说着话与他擦肩而过,其中个忽然回首看他,甚停下步履等他走近,拈髯笑问“你可是中三甲第九名授同进士的萧滽?”
萧滽很想说不是。
欲待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备注萧滽关于新庶吉士条约出自徐阶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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