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脚步多少还是有一丝丝的犹疑。
就在他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然却看到了对面行来一人。
已经是傍晚,山道上罕有人迹,下山的人况且稀少,更何况上山的人?
隋玉便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
那是个老人,白发皓首,身形微微佝偻,很是瘦弱,身上穿着一件读书人式样的袍子,打着补丁,看起来家中寒酸,气质倒是不同于山野村夫,自有一番读书人的沉静。
似乎,是个老书生?
隋玉不禁好奇,心中纳闷,不知这么晚了,这位老先生为何还要上山?
这时候,两人恰好走近了,他便出声问道:“老伯?这么晚了你是要上山么?”
那老书生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嗯,眼神好像有点散光……
这老书生正是张洛。
虚拟世界中拥有管理员权限的他可以随意更改自己的面貌,此时,正是以穷困潦倒的老书生面貌出现在隋玉面前。
张洛模仿着老人,露出一丝微笑,温声说:“是啊,你是哪家的少年?嗯,看衣着,你可是武当山的道士?”
年老者为尊,隋玉立即行礼回答道:“我算是出身武当吧,老伯,您这是……”
张洛立即装作眼前一亮的模样,笑道:“不瞒你说,老朽正是要去武当观拜师学武的!”
“?!!!”
隋玉一呆,觉得自己听错了,他很是怀疑地打量着这位老先生。
按说,上武当观拜师学武的人很多,不过大都是年轻人,中年人都罕有,更别说这种年纪的老翁了。
隋玉心说老爷子,就您这年纪还跑来学武?逗我玩呢?
见他不信,张洛便解释道:“看你的样子,似是不信?”
“嗯。”隋玉老实点头。
张洛深深叹了口气,说:“这不怪你,说起来都是泪啊……”
咋了,这还有故事?隋玉眨眨眼。
“老朽毕生立志于读书考取功名,可惜天资驽钝,数十载辛苦尽付流水,如今年事已高,这才醒悟,只是悔之晚矣,来此学武,不求别的,只想能延年益寿,便是满足了。”张洛摇头晃脑说道。
隋玉忽然心一沉,觉得心中莫名不安。
他忍不住问道:“您是读书人?”
“是啊,年轻人,你可是有志于读书科举?”
“啊……”
张洛当即变色,一把拉住隋玉的手腕,言辞恳切道:“看你年纪轻轻,千万不要走上读书这条不归路哇!”
隋玉有些懵,就见这位老伯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腕,忽然老泪纵横,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哽咽道:“少年,你可愿听我一席话?”
“您说。”
张洛演技一般,但此时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努力做出哀愁状态道:“我自小聪慧过人,未入私塾便已会读书写字,入塾后,遍阅圣贤书,在当地也有少年天才的名声,年纪轻轻,不负众望,顺利过了乡试,县试,成为秀才,当年那也是春风得意,自以为功名利禄尽在手中。”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首次科考便不幸落榜,我深受打击,然而信心不减,只以为是自己研读圣贤书文不够透彻,潜心三年苦读,再次科举,却依旧名落孙山。”
“而后再苦读三年,却不幸又未上榜,自此信心动摇,多方打探,听得科举一途还需揣摩考官意图,才能做出好文章,我以为掌握诀窍,再次潜心苦练,信心满满再入考场,却哪想又落了榜单,我多方打探,才得知是有人向考官行贿,挤掉了我的名额,可惜状告无门,只想着再等三年,可惜三年后科举临时变更形式,我不幸再度落榜……”
“如此跌跌撞撞,我苦读数十年,入考场不知多少次,迎来送往,见识了无数考场黑幕,却始终不得中举,读书几十年,不务俗世,家中父母去世,钱财也消耗一空,老来只剩半间茅屋,一身破衫,举目无亲,膝下无子,一生连个妻室都未曾有,只能替人写信勉强度日。”
“近日方才梦中得悟,想我这一生,几十年光阴都虚耗在科考之上,何其悲哀?然而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只盼老年能多轻松过些时日罢了。”
“我这可是用一生换来的血泪经验,看你这年轻人,大好年华,又身在武林大派,前途何等光明,万万莫要走上读书科举这条不归路!信老朽一句话,读书没出路!科举误终生啊!”
张洛奋力地哭诉着,整个人宛如脱水的鱼儿般抽搐,用力哽咽着。
而被他紧紧攥着手腕的隋玉,已经彻底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