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多一拍座下太师椅的扶手,道:“好,既然探准了,就到洋人那里去知会一声,他们等了这么久,也该给些确切的消息了。”
“是。”
等手下退去之后,纳兰多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
屋子里只剩他一人,自言自语的笑道:“几个洋人不摆弄枪炮,还学老书生看起古画来了,呵,管他呢,总比直接问本官要钱好。”
纳兰多本意只是给个消息稳一稳那些洋人,别让他们等得失去了耐心。
可迪蒙西摩尔对那幅画的重视,远超过纳兰多的预料。
刚得到消息,西摩尔喝到一半的早茶都放下了,直接催人前头引路,带着他那个护卫,奔保生堂去了。
保生堂马家,在广州城里是有些名气的,据说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传到马百闻、马志行父子两个手里,更让这份家业添了许多善名。
他们父子二人都在医术上很有造诣,尤其是马志行,到西洋留过学,回来之后西医中药混着用,着实医好了几个他爹都治不好的重患。
只不过他爹却极其厌恶洋人的东西,为此跟马志行生出嫌隙,闹过许久,到今年才肯让他进家门。
迪蒙西摩尔他们离保生堂还有半条街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枪响。
领路的人只觉得身子猛然被风一扯,转头看去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两个洋人都已经不见了。
迪蒙西摩尔和麦波尔赶到枪响的地方,就嗅到从门里漫出来的一股血腥味。
前院里,几个士兵正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客厅之中躺着两具尸首,都是戴着瓜皮帽、长袍马褂的老头子。
一个脸上有水迹血迹,身上是枪伤,躺在地上,正是将军府的师爷李铎。
还有一个坐在椅子上,胸口插了一把匕首,血流如注。
西摩尔目光一扫,看见地上有碎瓷片,也有一把掉在台阶下的手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士兵都常在将军府上走动,知道这两个洋人是将军的贵客,不敢怠慢,抢着回答。
他们声音杂乱,混着方言,说话又急切,西摩尔眉头紧紧皱起,一句话也没听懂,大叫一声:“住嘴。”
他指着最左边的一个士兵道,“你先说,说慢一点。”
那个士兵被他的喝声吓了一跳,在那双碧绿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更莫名觉得浑身发紧,结结巴巴一会儿,才理顺了舌头。
西摩尔听着他的话,弄清了事情的经过。
李铎带人上门之后,谈起了马家收藏古画的事情,又摆出将军府的架势,要低价买他们家那幅画。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马百闻听说是纳兰多想要,本来已经准备忍气吞声,让自己儿子去把那幅画取出来,却多问了一句,纳兰多怎么突然欣赏起字画来?
毕竟这任广州将军不爱文墨的事情,个个都知道。花这么多功夫打探一副古画的下落,找上门来,不像是他往日的作风。
李铎当时估计正想着上头交代的事就要完成,还能吃些回扣,心情正佳,就如实说了英国人要这幅画的事情。
怎料到马百闻一听说是洋人要画,大发雷霆,拒不肯卖,争执之间,还拿茶杯砸破了李铎的头。
李铎头破血流,被热茶烫的满脸发红,就恶向胆边生,拔出匕首捅死了马百闻。
这一幕刚好被取来古画的马志行看见,也不知他身上是怎么有枪的,当场开枪打中了李铎。
站在最近的士兵一枪杆子打落了他的手枪之后,马志行就逃了出去。
留守的士兵正说话间,那几个去追人的士兵,也都跑回来了。
他们追丢了马志行。
枪声引来了更多兵卒,把保生堂封锁起来,罗汉都派人过来看了眼。
将军府的管家赶到,对西摩尔再三保证,一定会把那个马志行抓回来,把古画奉上。
“不用麻烦你们了。”
西摩尔一抬手,止住了管家的话头,说道,“请帮我去问一问,有没有人知道这家的儿子住在哪个房间?”
保生堂里帮着抓药的学徒,很快战战兢兢的被锁拿过来,指出了马志行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