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元承晚私心里其实更偏爱肖母的妹妹,极活泼娇俏的一个小姑娘。
辛盈袖也顺势讲起儿女趣事:“多谢殿下关心,两个孩子身子倒好。只是开过春来,习过三百千破蒙,族学里开始教习《论语》,阿霁性子坐不住,前日竟逃课去河边玩。
“她阿耶又怒又后怕,责问了她几句,又敲了手板心。”
“待再问她还去不去河边,还逃不逃学时,这丫头竟梗着脖子背了句‘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她说,”辛盈袖笑叹,“自己的父亲尚在,所以应当看她的志向,她志在游历山河,已然十分伟大。”
“至于她逃学玩水,这算是她的行,需得等父亲不在了才能看。”
辛医正眉间罕见地有些无奈:“这话一出,将她阿耶气得话都说不出,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被打了手板,却敢理直气壮地反驳崔恪,还说要等他死后才能观她的行。
三女一时忍不住齐齐失笑。
谁能料到素来威名在外,断狱明允言辞锋锐的崔少卿,竟也有被家中小女气到话都说不出的一天。
看来儿女债儿女债,当真是一笔债了。
元承晚心中更怜爱崔青霁这鬼精灵的小丫头了。
谢韫目中也蕴着笑意,欲要同辛盈袖说些什么。
却在下一瞬抬眸时见她敛了笑意,变换神色。
谢韫当即提了心追问:“盈袖为何蹙眉,可是狸狸身子有何异样?”
元承晚也将视线落到她面上,神色安闲,倒是并无多少慌张。
两位贵人都在等着她的答复。
辛盈袖咬唇挣扎片刻,终于望向谢韫:“殿下可否屏退众人,臣有些私事想讲。”
谢韫会意,允了她。
待目送着众侍人合门离去,辛盈袖终于轻声道:“长公主殿下脉象圆滑,三指之下皆跳如滚珠,当是怀喜之相。”
“如今看来,孕相约两月。”她抿了抿唇,下了定论。
殿中一时寂静。
元承晚只觉脑中被怀喜二字击的一片空白。
她事后喝过汤药,当日也由禁中经验丰富的嬷嬷按揉腰腹,尽数流出。
这明明是历代宫闱里头最稳妥私密的法子,怎的在她身上就失却效用?
她一时生疑,自己是否当真怀妊。
抑或者说,是否只那一件事才能使女子怀妊?
三人一时无话,辛盈袖察言观色,知自己此刻不便居留,识趣告退。
谢韫自方才便没展过眉。
竟有这一日,医官在千秋殿中道出“怀喜”二字,她却不觉欢喜。
“狸狸,此事……你可有取舍,预备如何处置?”
元承晚适才披红的面已是煞白,恍若一尊剔透脆弱的玉雕,无知无应。
她难得陷入这般窘境,心中千头百绪如丝线密密麻麻绕上周身。
谢韫静待几息。
终于听她道:“不瞒皇嫂,我心中已有定夺。”
长公主目光已然恢复清明锐利:“狸狸斗胆,还请皇嫂暂且为我隐匿此事,容我向皇兄亲自禀明。”
谢韫目光怜惜,自是应承。
她探手覆到元承晚手上,声线亦在一片温暖中愈发柔软:“狸狸莫怕,皇嫂晓得厉害。只是——”
温婉的皇后通身沉寂,恰如菡萏含露犹泣,纤肩亦难撑重重宫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