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冷酷无情,一旦触犯就逃不掉惩罚。
因为杨阿喜的头发化作大米,人群发生了小范围骚动,一些胆子小的急匆匆离开,生怕自己一个不慎触犯禁忌。
出生在这个女子地位低下的时代,谁没骂过娘?口头禅难改,即便很多人知道骂女人会口舌生疮,也只是降低骂的频率罢了。
拂去落在肩头的大米,杨阿喜的心跳得很快。她脸色发白,嘴唇紧紧闭着,不敢说一句话。
米缸被她失手摔在地上,它当然没有摔碎,缸口仍有少量米涌出。
宋飞燕也有点慌,招手唤来两个人:“把她带去休息。”
在论坛里陈述事故发生的经过,她严厉地强调道:“控制不住嘴巴舌头的成员,千万不要来占米缸的便宜,你占不起。骂人的时候不要不动脑,不要骂得太快,宁可少拿米,也别讲不该讲的话。”
“依我看,禁忌就是禁忌,不应该接近!”
论坛里出现反对利用禁忌的声音。
“我绝不会吃禁忌米缸的大米,天知道吃了会发生什么!万一我死了之后连灵魂都没有,我得后悔死!”
“种水稻得到谷子,把谷子碾成大米,这比禁忌米缸安全多了,虽然很辛苦,可是我不怕累。”
“劝你们长点心,不要听这里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禁忌害死的人多得数也数不清,你们也敢占禁忌的便宜,真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死)……”
学堂前,带着空口袋离开的人更多了。
命仅有一条,岂能拿来冒险?
攥紧空荡荡的大口袋,邓峰左看看右看看,想走,又舍不得白花花的米。
她种过地,不,从会走路到现在,她每一年都下田种稻子。一粒谷子从发芽到长出金色的稻穗,再从谷粒变成米粒,她这农妇必须付出大量的汗水、时间、精力。
有时她冒雨处理稻田里的杂草,生怕它们在雨后长得比禾苗更强壮,有时她顶着毒辣的太阳巡逻稻田,生怕水稻在生长的关键阶段缺水。
到了水稻成熟时,她低头弯腰割稻子,脸和胳膊时常被水稻叶子割伤,累得直不起腰是常有的事。才打的稻谷要晾晒,若是天气不好,刮风下雨,稻谷干不了,会发霉长芽……
但晒干稻谷并不是结束,邓峰家的水田不肥沃,收获一百斤粮食要交二十五斤税。她租借地主的田地耕种,一百斤粮食要交五六十斤作佃租。
饶是南州一年能种两季稻谷,忙活一年下来,邓峰也吃不饱。
她渴望粮食,厌恶重复的繁重劳动。
骂几句男人就有大米,无需劳动,哪怕给她大米的是禁忌,哪怕吃了禁忌的大米她有可能投不了胎,她……
她也愿意冒险。
杨阿喜的想法估计和她差不多。
一边看论坛成员总结的骂言,邓峰一边琢磨着怎么骂,加入领取大米的队伍。
有人走,有人来,米缸前的队伍没有缩短。
排在邓峰前面的也是个中年女人,邓峰认识她,说:“如宝她娘,你不是住在镇上吗?咋来得这么快?”
刘如宝的娘原名李引姐,刘如宝说这名难听,给她更名李仁。她高兴地接受了,逢人便说自家女儿有学问,给她改了个好名。
听得邓峰问话,李仁转过头,目光里流露出少许不屑:“是你?我家如宝今儿生日,我特地杀了一只老母鸡炖汤,送来给她补身子。”
把头扭回去,她嘟囔:“我家如宝是宝,我得好好地对她。小芸也挺好的,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遇到个不喜欢女儿的娘?
无需细听邓峰也猜得到李仁在嘟囔什么,她的脸色变得不好看,满肚子怨言:“小芸挺好,那我跟你换个女儿?哼,你根本不知道小芸是什么人!”
李仁又转过头来,鄙夷的表情不再刻意掩饰:“谁不知道你刻薄小芸?梁雅是你亲女儿,被你逼走,当心小芸也不要你!”
“是啊!”排在邓峰身后的邻居说,“小芸那样好的女儿,你还挑三拣四,温和点吧!如果小芸是我女儿,我晚上做梦都得笑醒。”
吱吱喳喳的声音,都是说小芸如何好,让她不要苛刻小芸。
邓峰有口难言,气得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