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冒着滚滚黑烟向北疾驰而去,陈子锟身着少校制服,手里拄着西洋式指挥刀端坐在车里,王德贵李长胜两个老兵油子分立左右,如同哼哈二将,赵玉峰斜挎着驳壳枪,更是拽的二五八万。
这场历时五天的直皖大战已经胜利结束,接下来的事情轻松无比,无非是缉拿战犯国贼,升官财吃香喝辣,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每个人都是春风满面。
王德贵和李长胜俩人当兵二十年,一直默默无闻,这两天的经历让他俩的心态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原来当兵不但能吃饱饭,还能出人头地,别管多不堪的人,都是有虚荣心的,一旦这种虚荣心被激出来,便会一而不可收拾。
两个老油条从来都是歪戴帽子斜披军装的兵痞形象,即便是上阵打仗,子弹袋里也插几根秫秸充数,遇到啥事都是总是一脸的漫不经心,如今从内心到形象都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腰间黄牛皮子弹转带,两边各带一把驳壳枪,身后背着花机关和大砍刀,杀气腾腾的武装到了牙齿。
赵玉峰也不含糊,大热的天,军装扣子一丝不苟,神气活现的站在陈子锟身旁扮演着副官的角色,虽然这位“长官”还没有正式任命,就在几天前还是自己手下的伙头军。
陈子锟拿了一支烟叼在嘴里,那边赵玉峰立刻伸过打火机帮他点燃,动作自然而麻利。
“谢谢。”陈子锟道,顺手拿出吴佩孚给自己的名单。
“您和我客气啥,以后我赵玉峰就是您的副官。”赵副官媚笑道。
陈子锟淡淡一笑,扫了一眼名单,上面尽是些熟悉的名字,无非是和皖系政客、军人,徐树铮段芝贵名列其中自不用说,其中还有姚依蕾的父亲,交通次长姚启桢,但奇怪的是,大鱼小鱼都有,皖系最大的头目段祺瑞竟然不在名单内。
长辛店距离北京极近,转眼就开到了正阳门火车西站,列车停稳,手枪连呼啦啦跳下车来整队集合,清点人数之后,连长一溜小跑到了陈子锟面前,敬礼道:“报告长官,手枪连集合完毕,实到一百五十人,请您下令。”
陈子锟还了个礼,道:“稍息!”
一百五十个大兵齐刷刷的稍息,来的匆忙,来不及换正规的宪兵军装,每人胳膊上缠一条白布,上面用毛笔写俩黑字“宪兵”以示是执法部队,而非闹事乱兵。
陈子锟扫视众人,被他扫过的士兵都不约而同的挺起了胸膛,经过两次战斗,大伙儿对这个横空出世的炊事兵还是真心敬佩的,别管皖军再不禁打,战阵之上也是真刀真枪的玩命干,当兵的都是实心眼直肠子,谁敢绑一身雷管深入虎穴,他们就服谁。
“立正!”陈子锟喝道,又是齐刷刷的脚跟并拢声响起。
陈子锟对这一套队列的玩意很清楚,他就喜欢听这种整齐划一的声音,尤其是当自己站在前面的时候。
“弟兄们,咱们现在是奉命抓捕国贼的宪兵连,一举一动都关系到第三师的脸面,大帅的脸面,都给我记清楚了,抓人的时候规矩点,斯文点,别抢人家东西调戏人家的老婆,要不然军法从事,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士兵们轰然答应,陈子锟一摆手:“开拔!”
出了火车站,宪兵们征用了一辆出租汽车,陈子锟和赵玉峰上了车,老王老李站在两侧踏板之上,宪兵们跟在后面跑步前进,一彪人马直奔6军部而去。
北洋6军部设在不远处的老和敬公主府,当讨逆军宪兵赶到的时候,门口的哨兵立刻缴械投降,陈子锟举着机头大张的驳壳枪一马当先冲进了6军次长徐树铮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宽大的西式办公桌上电话还响个不停,陈子锟上前抓起电话问道:“哪位?”
“又铮,我是段芝贵,听说吴佩孚的兵已经进北京了,你看咋办?”话筒里传来惶恐的声音。
陈子锟哈哈大笑:“段司令,在家等我,别乱跑啊。”说罢挂了电话,吩咐赵玉峰道:“你带一排人,去抓段芝贵,咱们分头行动。”
赵玉峰领兵去了,陈子锟信手拉开抽屉乱翻,现一个黑色皮质封面的日记本,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字,他来不及细看便塞进口袋,再在文件柜里乱翻一气,希望现有价值的文件,但浩如烟海的文件哪里能看的完,索性将整个柜子掀翻在地。
忽然,一份带警察厅标记的文件吸引了他的目光,捡起来一看,竟然是去年五四时期警察厅制作的犯人档案,一页页翻开,尽是自己的狱友,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明显有一页纸被撕掉了。
陈子锟心中一凛,去年在柳树胡同大杂院的一幕浮上心头,那个日本特务怀里就带着这样一页档案,上面是自己的资料。
自己的资料是徐树铮故意泄露给日本人的!嫣红就是被徐树铮间接害死的!
陈子锟一个激灵跳起来,快步出了办公室,招呼手下:“走,去顺承郡王府!”
……
顺承郡王府是徐树铮的府邸,皖系执掌大权时,这里可是北京最热闹的所在之一,每天门口车马不息,如今却门庭冷落,冷冷清清的大门口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宪兵连开到王府门口,直接砸门进去搜捕徐树铮,成王败寇,昔日风光无限的徐家人只能战战兢兢的聚在大厅里接受检查,唯有侄公子徐庭戈愤怒不已,大声指责宪兵们侵犯人权,违背宪法。
“你们有搜查令么,你们有逮捕令么,凭什么破门而入!我要去大理院控告你们”徐少爷振振有词,宪兵们根本不理他,直接一枪托砸在后脑勺上,整个世界就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