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并没有说服孔融的打算。且不说之前孔融欲夺临淄一番作为,这次又是借曹豹之故搅事的动作,早已是被阖城民众,视作仇寇,矛盾已不可调和,仅身为建安七子之一,秉性固执的孔融也的确是有其风骨所在的。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被称作“人贩子”的秦某人还是“略懂”的。
“文举公且去吧!”其实倘若站在前世的角度上,孔融几次三番锲而不舍的谋算,秦旭说不得还要为之叫一声好,奉上几句久仰敬佩之类谀词的。但现下此身已入局中,即便是秦旭对孔融并无私怨,也可怜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早早的变得偏激的这位当世文魁,但也是不会拿自己和身后一大家子人的性命来展现心胸。最好的结果,或许就是将这位最善于拉仇恨的圣人子弟,远远送走。再说孔融的身份也太特殊,这大汉朝值得他孔某**害的人海了去了,没必要将事情做得太绝。
“你……你要放我走?你就不怕……”即便是想破了脑袋,孔融自问曾思量过无数种倘若此番事败之后,这位救过无数人也“害”过无数人的秦某人会对自己使用的手段,却唯独没有料到,最终竟然会是这种结局。
“怕?呵!”秦旭倒转过身去,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挥挥手,说道:“不怕文举公着恼啊!当年无名山谷之中,率四百新降残兵,面对曹孟德四万大军时,秦某或许怕过!北海城下,身登高台。面对声势滔天的百万黄巾之时,秦某或许怕过!长安之外,不过五十轻骑,自数万西凉败兵中请得圣驾而出时,秦某或许怕过!文举公自认比曹孟德、郭阿多以及那百万黄巾如何?昔日那般境况都过来了。现下临淄有百战精兵数万,猛将数十员,难不成秦某竟然会对城外那不过数千的乌合之众怕了?文举公忒也小看了秦某!”
“你是如何得知城外……”孔融听秦旭说完,眉毛猛地一吊,仿佛难以置信似的,一脸惊愕之色。
“我是如何知道城外有伏兵的?”秦旭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文举公出身圣人世家,难倒竟不知人心二字么?在这临淄,甚至是青州地面之上,可是有着百万生民因我军而生!敢问文举公,倘若有贼人欲侵公之府中,那么公之父母兄弟。会束手旁观,坐看贼子得逞么?”
“可孔某这是秉承天命,怎会被人视若贼寇?这绝不可能,你……”孔融眉头紧皱,还欲再说时,却不料被秦旭打断,正色疾声问道:“天命?天命就是要强行打破他人的安居的平静生活。让人重回水深火热之中么?亚圣曾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想文举公家学渊源,不必听我一个小子阐述吧?至于文举公所谓大义,所谓忠君,秦某无才,可仍想奉送文举公几句话,天命也好。公道也罢,关键便在民心。至于我主是不是文举公所谓的乱臣贼子,秦某等是不是助纣为虐的恶贼,借文举公之前所言,这天道自有公论。正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倘使当时身先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来人,送客!”
孔融面色复杂,带着劫后重生连同备受打击的复杂神色,在已是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的骁骑、陷阵两营精锐兵士重重包围之下,仅留出的一条狭窄通道,以及远处指指点点的临淄民众鄙夷的避光中,渐行渐远。
“秦将军,此贼惯会反复,这般轻易放走,是否?”说话的正是自邺城匆忙撤回临淄,还没来得及面见吕布,便奉秦旭代吕布而下的军令,早在两日前便将此处控制住的张辽。张辽仍旧是那副刚毅的模样,并不以吕布军老将,便对秦旭的军令阳奉阴违,军前对官加征东将军的秦旭,保持了足够尊敬,即便是谏言,也是点到为止。
“孔文举当世文魁,又是圣人子弟,妄自杀之乃自绝贤路,于我军大为不利啊!不过文远将军所言甚是,烦请传喻三军,在主公未曾痊愈之前,决不可有丝毫懈怠,违着军法处置!”秦旭一瞬间倒是有些明白历史上为何曹操不杀势衰前来投奔的刘备了。以曹操之能,怎么会看不出刘备的枭雄之姿,但可惜的是,刘备当时的名头略大了点,求贤若渴的曹操,绝不会因为一个隐患,便自绝贤路的。当然,也不排除当时的曹操自信有把握借自身之力,压得刘备不得翻身。不过秦旭此刻颇有些恶趣味的想,倘若曹老板也是穿越者,在知晓了刘备的爆好运气,竟然在日后能够泥鳅翻身,成为最难缠的对手之一的话,说不得不用程昱、郭嘉相劝,早就拿刘备祭了他那把倚天剑吧!
“喏!”秦旭已出言放走孔融,张辽这般说,也只不过是未雨绸缪,见秦旭已有了应对之法,也就不再多言。
“主公,张将军当真帅才也!有张、高两位将军坐镇临淄,当无忧矣!”刚刚一直不见人影,此刻却是出现在了秦旭身旁的贾诩,也同样望着有条不紊离去的大军,赞叹说道。
“可曾安排好了送孔融离境之事?”张辽同高顺之能,秦旭自问要比贾诩清楚的多,此刻见贾诩突然出现,秦旭也不惊讶,低声问道。
“主公放心!”贾诩脸上露出一副略带矜持的笑容,低声说道:“这半月以来,几乎所有有亲近那曹豹及言语间有不满主公之人,皆已安排在临淄西门,孔融出城必经之路上。这些青州故吏以及北海系官员,必然会同孔文举‘挥泪而别’。”
“这就好!唔!临淄乱起至今,已有近二十日,各郡县多有因此事而耽误政事者,着令削减这些人半年俸禄,勒令其限期归境治政。”对于贾诩办事,秦旭总是能够一百二十个放心,略一沉吟,嘴角微微勾起,吩咐说道。
“嗯?哦!喏!”听秦旭竟然打算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处置这些或是心有诡意,或是纯粹凑热闹随大溜的闹事官吏,贾诩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秦旭的用意,点头而笑。
正所谓最深刻的处罚,便是暂时不处罚。青州官吏也不是傻子,现在真相大白,再不知道之前的种种,皆是被孔融操纵曹豹搞出来的事端,便就是太小看了这帮子大汉官吏了。只是越是知道,越是明白,自己犯下的罪过有多大,绝不是仅仅罚俸半年就可以免罪的。秦旭这么“心大”的放这些人回归各郡县,继续去作主官,肯定还会有后手。毕竟别人不知道,作为久在青州的诸位官员,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年纪轻轻的徐州刺史,绝不是个善茬。此番没有处罚,说不定就是因为法不责众,更大的原因或者是不好太过越俎代庖,越过吕布行使政令。可又谁也不敢保证,以秦旭是吕布女婿的身份,倘若日后气儿不顺的情况下,会不会再有给人穿小鞋的举动。总之,心惊胆战的被抓来,又稀里糊涂被放走的绝大多数的青州官吏,心中皆是不经意间,生出了几分忌惮的意思来,离开临淄时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秦旭要的便是这后果!这是大汉,虽然谁也不晓得什么是劳什子“达摩克利斯之剑”,可戴罪立功四个字还是懂的。此番曹豹之事,以及孔融的贸然出现,说来也算是阴差阳错的帮了秦旭大忙,间接的震慑了一批在吕布病重期间,不太安稳的青州官员,对于青州的整合和稳定,也着实有了不小的收获。
此番有了贾诩及暗影的相助,以及骁骑、陷阵两营的襄助,孔融意图借曹豹同秦旭的矛盾而令临淄生乱以觑牟利的计划也彻底破产,曹豹因为身份特殊被秦旭勒令不得轻出,由吕布私兵亲卫营重兵看守,只等吕布好转后亲自处置。也算是间接的给越想越觉得会被秦旭暗中害死的曹豹吃了颗定心丸不说,就连在知道事情原由,终日以泪洗面的曹氏也没有了对秦旭的怨愤。
随着这股子差点就导致了青州全境崩乱的暗流,被秦旭同贾诩悄然化解,气氛诡异了半月有余的临淄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热闹。秦旭自觉也能好好的休息一下。自当初同蔡琰成婚第二日出征,直到半月前由扬州回转,各种繁杂事情总是纷至沓来,丝毫不让人有喘息之机。现在总算是闲了下来。城中大军有张辽高顺统领,政务有司马臧洪处置,每日除了去府上探望据华佗说恢复状况日益良好的自家老丈人之外,秦某人总算是能享受几日初来此处时,所奢望的平静日子。看看后院中娇艳的妻妾,听听大肚子的蔡琰“胎教”的抚琴,当然,若是没有某个总是喜欢吹胡子瞪眼的倔老头,时不时就赖在府上不走的话,那便更好了。
“仲明!仲明!快快!爹爹醒了!爹爹醒了!”一场秋雨一场寒,随着时间又过去了二十余日,天气也渐渐冷了下来,这日清早,秦旭正在院中完成吕玲绮交代的“功课”却突然见已是转变了之前姑娘家发型,梳上了代表夫人的鸦髻的吕玲绮,依旧是性子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后院,眼眶通红,一双善睐明眸中,却满是欢喜之意的一把拽住正在蹲马步,才刚刚将“功课”进行了一半的秦旭,连声叫道。
“主公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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