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临近了,大虎的木活生意淡了,每到这个季节,大虎就到师父师母家里小聚几日,彼此喝喝小酒,聊聊天,再把自己给师父师母攒的那份钱交给师母,这已经成了习惯,今年也是一样,可是,饭桌上的气氛跟往年有点不同,师父不像往年那样,喝起酒来喜形于色,大虎猜想,师父只定是有心事,自己这个当儿子的一定要问个明白。
“师父,您今天好像有点闷闷不乐?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大虎,我是有点心事,想趁着现在还明白,给你交代清楚。”师父倒也没回避。
“跟我交代清楚?那我倒要听听,您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大虎好奇的追问。
“大虎,是这么回事,你看,自打你出徒这些年,真是把我们老俩,当成了自己的老家,挣得钱给我们,还抽空来家照顾我们,如今,眼看着我们老俩岁数越来越大,身体也大不如前,说句不该说的话,说不定哪天我就睡过去了。”
“师父,您胡说什么?咱们好日子还长着呢。”
“大虎,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也没什么家产,就这几间房和院子,我又没儿没女,我想找个中人,写个东西,把这个院子和房留给你,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就给我丧了,你师母还得拜托你照顾,我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了。”师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师父,您这不是骂我吗?我大虎是那样的人吗?孝敬您二老是我自内心的,跟房子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您再跟我提房子的事,我可真生气了,以后我也不来了。”大虎有些激动。
“大虎,你先别急,这件事不是我一时冲动,我已经想了好长时间了,前些日子,你师母还催我把你叫来说这事,可是,还没等把你叫来,前几天我侄子就到我家来要房子,把我气得够呛,所以,我得赶紧写个东西,免得百年以后他们来家捣乱。”师父说出了来龙去脉。
“您侄子为什么来家跟您要房子?您别着急,慢慢说。”大虎不解。
师父说道,他家哥三个,师父排行老二,父母在世时分别给他们哥三各留下了一处院子,按理说,成家后各过各的小日子,相安无事才对,可是弟弟家三儿三女六个子女,哥哥家两儿三女五个子女,唯独自己家无儿无女,哥哥是自扫门前雪,有也罢,没有也罢,不会跟弟弟张口,弟弟则不同,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他觊觎哥哥的房产由来已久,弟弟想当然的认为,既然哥哥家无儿无女,那家产自然就会留给儿孙满堂的自家。
这些年来,弟弟与他很少来往,更谈不上照顾了,自从他收了大虎这个徒弟以后,弟弟就有了想法,他担心哥哥会把房产留给大虎,特别是近两年,他看到大虎跟哥哥来往越来越频繁,还孝敬有加,更加深了他的判断,于是,在前几天终于迫不及待的跟哥哥提出了要房子的想法,而且还找来了中人,要他写下百年后房产由弟弟继承的协议,附加条件是,他负责为哥哥嫂子养老送终。
面对弟弟的要求,哥哥当场就拒绝了,什么养老送终,那不过是为得到房产的一个说辞,弟弟见哥哥拒绝,恼羞成怒,当着中人的面对哥哥进行谩骂。弟弟的无情无义和大虎的有情有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为了让弟弟彻底断了觊觎自己财产的念想,师父才决定,现在就把财产写给大虎。
听完师父的讲述,大虎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为了让师父无后顾之忧,大虎决定,还是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师父,不要让师父师母为了晚年的养老问题继续困扰,大虎挨着师父坐下,意味深长的对师父说道:
“师父,大虎活到现在,佩服过三个人,一个是我爷爷,他是在我似懂非懂的年龄,给我言传身教,让我明白,要对周围的人和事心存感恩。一个是在沙峪村教书的张先生,他在传授知识的同时,还教会我很多做人的道理,他是我的良师益友。再一个就是师父您,您虽然不像他们那样,善于表达,但您把您的手艺和艺德,同时传授给了我,让我受益至今,您们三个身上,有一个共通的东西,那就是,先做人,后做事。”
“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好。”师父抢过大虎的话。
“咱们师徒的缘分,可以说是没有血缘胜似血缘,我知道,您到了这把年纪,最担心的是养老,我在这再跟您表态,我会像亲生儿子一样,继续照顾您二老,为二老养老送终,这是我大虎的责任,可是有一样,房产的事,您永远不要再提,您真的到了百年,您的房子和院子,他们谁爱要谁要,我肯定是不会要的,您现在就是要吃好穿好,和师母开心的过日子,别的心甭操。”
大虎的肺腑之言,让师父感动不已,如果说以前,他只是把大虎当成孩子,现在,他就把大虎当成顶天立地的汉子,师父表示,尊重大虎的决定,今后不再提房子的事情。
正在大虎和师父讲好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师父的弟弟和侄子来到了师父家。
师父的弟弟一落座,就把矛盾的焦点对准大虎,指责大虎,巴结师父,目的不纯,就是冲着师父的院子和房子,弟弟一家的出言不逊,把师父气的说不出话。
看到这,作为外姓人的大虎有话要说,他既要保护师父,也要亮明自己的观点,他对着师父的弟弟和侄子说道:
“我和师父刚还在了这件事,正好你们过来了,咱们有什么话,都当面说清楚。”
“你算个球啊?要说,也跟姓常的人说,你一个姓金的,凭什么总是插入我们常家的事?”师父的侄子张口就说道要害。
“你说的太对了,我姓金不假,可有一点你还不知道,我是师父的干儿子,有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师徒如父子’,那常家的事情,我就不是外人,而是有权利说话的人了。”
“你一个毛孩子说了不算,我要哥哥亲口说出来。”师父的弟弟又使出一招。
“大虎说的对,他就是我的干儿子,我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师父从来没这样理直气壮说过话。
“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我姑且信了,那更好,既然是一家人了,咱们还是把话说在明面好。”
接着,师父的弟弟和侄子都表明了他们的观点,那就是,师父的家产不能落在外姓人手里,如果一定要给也只能给一少部分。
在与师父弟弟和侄子的交谈中,大虎的想法也悄悄地生了改变,他想玩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在没有和师父商量的情况下,他问师父的弟弟,给一少部分是多少?师父的弟弟说,就是三间房中的其中一间,大虎又问,那你们拿了大部分,师父师母的养老问题,你们也得那大部分了。
提到这个话题,师父的弟弟和侄子就哑巴了,大虎说,你们既要分财产,又不想赡养两位老人,天底下哪会有这种好事?大虎给师父的弟弟和侄子出了个主意,把常家有威望的人请来,当着大家的面,把要家产的理由说出来,如果族人赞成弟弟和侄子的做法,大虎表示,师父的财产全给弟弟和侄子,他一块砖也不会要,相反的,如果族人反对弟弟和侄子的做法,认为又背公序良俗,那弟弟和侄子就不要打师父家产的主意了。
听着大虎咄咄逼人的态势,师父的弟弟和侄子为难了,看似提出的条件并不复杂,只要把有威信的常家族人请过来,表示赞同即可,可是,师父的弟弟和侄子心里明白的很,就他们提出的条件,光要财产,不给赡养,莫说是族人,就是陌生人也不会同意他们的做法的。
看来大虎提出的这条道,师父的弟弟和侄子认为行不通,他们又提出了对自己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师父的财产是常家的祖产,只能留给常家的子孙。
本来,大虎是想通过跟他们斗嘴仗,看看他们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可说着说着,大虎的气就上来了,天下哪有这样的弟弟,抢哥哥家的财产,还抢的这么理直气壮,如果就这么轻易的让他们得逞了,他们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下去,不行,必须要改变策略,不能让他们总是打如意算盘。
于是,大虎提出,他要把师父师母养老送终,前提是,家产全部留给自己。他的话一出,师父的弟弟和侄子就窜了,当着师父的面,他们对大虎爆了粗口。
大虎早就料到,当他们得知,自己要全部财产的时候,肯定会是这样的反应。师父的侄子临走时,冲着大虎说了狠话,甭想从常家拿走一根草次。
父子俩走后,师父很纳闷的看着大虎,他想知道,大虎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大虎告诉师父,本来他是想把自己不要财产的话说给他们听,可是,听到父子俩蛮横的态度和贪婪的举动,让大虎瞬间改变了思路,他是想,自己就是要师父的家产,让他们父子俩都死心,死心了,也就不会再来打扰师父的安宁了,至少,师父能安享晚年。
师父说,财产不能留给弟弟和侄子,大虎告诉师父,在财产问题上,他还是坚持原来的说法,二老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会把财产交给常家的人,自己一块砖都不会要。
还真像大虎预料的那样,从此,师父的弟弟和侄子,再也没有师父家闹,可大虎就惨了,每次来看师父,路过师父弟弟家门口的时候,侄子不是往大虎身上泼水,就是指桑骂槐。
大虎认定,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