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是听说来的,因为我们村有个六十几的老太太,她四十岁的儿子被医院误诊死了,这老太太心里气啊,就找了很多亲戚去医院撒泼,医院赔了钱了,老太太还想讹更多。医院没辙了,就报警。最后这老太太进了几天**所。关了几天,老太太瘦成丝瓜一样地出了来,再不提去医院的事了。
我奶问过那老太太,老太太只说里面伙食差,菜里没有一点油。其余,问她,她啥也不肯说。但两只眼睛,因为惊恐,却是睁得溜圆。
不过羁押的时候,我的确难熬。因为我啥都供认了,态度也好,所以我坐了警车,他们将我送了进去,等待宣判。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所的围墙。这围墙是真高啊。我打量了一下,足足有七八米。门打开了,从外面透进去一点光线,看的我眼睛晃晃的。
我被带着去见了里面的头头。有人开始检查我的身体。头、身上、脚上不能有一点铁质的东西。我以为,进了看守所,就会被人剪了头,换上统一的衣服,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
我还是被允许穿我原来的衣服。
我进了房间,看到那木板上花花绿绿的,叠着五颜六色的不同被褥。女看告诉我,被子和床单,可以从家里带过来。但我是瞒着家里的,所以只能睡**所提供的被子了。
女看将里面的规矩交待了一下,又让我看墙上贴的戒律,就出去了。
这时候是放风时间,除了生病的值日的,都在外活动。说是活动,其实是去后面的菜园里干活。还有就是去**所里面设置的小工厂做工。
我看着这房间,雪白的墙壁,面还有一台电视机。墙边还有一个报架,叠放着当天的报纸。
我将我带的几件换洗衣服放在床上。一摸那被褥,臭烘烘的。
我觉得无聊,也觉得累。今天那女看说,先让我休息半天,下午我就得去干活。干活,我不怕,越是无事可做,心里越是痛苦。
过了几天,有人来看我。
我以为是黄东,但没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华鸿。
我和她隔窗坐着,中间留一个小洞。
“水芳……你傻不傻……”华鸿瞅着我瘦了,一脸的心疼。她带了许多好吃的给我,满满当当的。更让我欣慰的是,华鸿给我买了好多卫生纸卫生巾,我真感谢她的体贴。
我从她话语里,就知道厂子里的人,都知道我是冤枉的。那就好。我没啥抱怨的。
“华鸿……我在这没啥。好得很。”我对着她,还挤出一点笑容。
“好啥啊……你有镜子不?你照照你自己,都瘦成啥样了?”华鸿问我里面伙食怎样,我一个劲地就说好。
我无怨无悔了,我妹安逸了,我又得了钱,又看清了世情,我有啥屈的?
所以,不管华鸿说是,我都说好,我都笑。
其实,每天中午吃饭,就和那老太太说的一样,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点油。大白菜,算豆腐,所里打饭的杂工,态度尤其恶劣。他故意颠着勺,将一勺汤或一勺菜撒在地上,你也没有办法乞求他多加一点。
吃饭的时间很快,就和在尼捷差不多,一些女人不适应,一听到钟声响了,更是狼吞虎咽地吃。因为,这里有规矩,不许吃剩饭。打多少,吃多少。
其实,这些女人在外面,地位可是迥异。时间长了,我知道那睡在床头的郑姐,是惠城一个知名的女老板,因为非常集资,还不起利息了,人溜了。但还是被人告,进了拘留所。那睡在中间的可怜巴巴的矮个女人,叫阿莲的,三十多岁,一直遭受丈夫的家暴,不是拳打脚踢,就是*虐待,身上没一块好的。女人忍无可忍,在丈夫睡觉时,拿了一把菜刀将喝的醉醺醺的丈夫捅死了。我不知道阿莲姐会不会被判死刑,但每到了晚上,大家都睡熟了,还是能听见阿莲躲在被子里,抽噎的哭声。
我们听了,不吱声,想哭就哭吧。白天哭也没时间。这里有规定,晚上熄灯后,除了睡觉上马桶,不许聊天,不许哭喊,不许走动。
八个人,每天都有人轮流值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阿莲每天都哭,但我们都当没听见。
她是在哭她两个可怜的孩子。大孩上初中了,小孩也读五年级了,爹死了,娘被抓了,爷爷奶奶恼恨,外公外婆也不问。两孩子都是自己做饭,还要受班上同学的歧视。
我听了,一声叹息。
这些,我当然不能对华鸿说。我和华鸿说话,身边有人看着,有些话也不方便说。
“水芳……里面,累不?”华鸿想想,还是又问了。
我听了,就搓着满是老茧的手,朝她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