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到一边,道:“殿下,文书都在这儿了,另外贺家那边派人来问,说已经两日没见着大公子的人影了,问问他是不是在为殿下办事。”
奚旷伸手,慢条斯理地折起桌上属于清鸾公主的经文抄帖,归到书架上,一边把自己的文书和文房四宝摆好,一边道:“跟他们说,我没让贺暄办事。”
“那他们一定会去找的。”
“无妨。”奚旷道,“让他们找好了,最好找不到人,却找到了别的东西。”
朱策顿时会意,转身出去了。
奚旷在披香殿看了一下午的文书。
这些大多是皇宫内保存的奏本,以及其他一些大臣家中搜查出来的手卷,只有看完这些,他才能确定最后自己该呈报哪些内容到长安。诸事繁冗,又务必得他亲力亲为。这一看,便是看到了晚间。
期间朱策又来过一趟,问他要不要去与将领们一同用膳,结果不出所料地被拒绝了。
皇宫里没跑出去的人都被悉数看管了起来,御膳房现在也成了火头军的地盘,只是食材虽丰富了不少,火头军的水平到底有限,做出来的菜色味道只能说是不难吃罢了。
不过奚旷并不是在意这些的人,独自用完了食,朱策提着食盒,徘徊在门口,欲言又止。
奚旷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有事?”
朱策支支吾吾:“属下已派人将一处宫殿收拾了出来,殿下夜里可要过去歇息?”
奚旷看着他躲闪的眼神,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清鸾公主在外人眼中已是已死之人,整个白日他都待在披香殿不出,已是足够引人注目,若是夜里还在,明天外面还不知会有何传闻。
“也罢。”奚旷道,“你去找个与清鸾公主素无交集、身家清白、老实可靠的宫女来,守在这殿里。”
朱策松了口气,赶紧领命离去。
奚旷搁下文书,负着双手,缓步走到桑湄榻前。
她仍是一动不动,与下午他看她时并无半点分别,从指尖到脖颈,皆是冰冷至极。
风雪早已停歇,但温度却比白日更冷,他垂眼看着她身上的单薄白裙,沉默片刻,弯腰拎起床角叠好的衾被一角,替她盖了上去。
“既然这么想活下去,可别冻死了。”他嗤笑一声。
朱策办事很靠谱,不多时便领了个身形瘦小的宫女回来。
那宫女形容拘谨,进了殿中,连头也没敢抬,对着奚旷的影子便拜了下去:“奴婢见过宁王殿下。”
奚旷:“抬头。”
宫女不敢不从,可面对传说中的杀神,她眼神仍不敢直视,只垂着看向地上。
奚旷忽然有短暂的恍惚。
当年桑湄坐在马车上,叫他抬头时,看到的是怎样一幅光景呢?是看到的狼狈凌乱的他,还是透过他,看到的是另一个人风流倜傥、惊才风逸的人呢?
想必是后者罢。
但那又如何。
她想见的那个人,如今已碾落尘泥。
想到这里,他便不由露出了幽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