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韩健銮驾抵达江都,南北朝之战已到了一触即的地步。
苏廷夏先是驻兵两万到豫州,以韩健钦命的南下征讨临江王先锋主帅自居,其后尚且有豫州将士六万可随其南下。江都方向则是以韩崔氏和韩昭氏为主帅,兵马以江都子弟兵为主,兵马也有过五万。
这十几万将士都是北朝的主力兵马,贵精而不贵多,尚且有北方林詹骁勇善战的北关兵马蓄势待,加上豫州和江都所征调的民兵和后勤的民夫,光是这一战北朝所预备出动人马过四十万。
南朝方面则应对不及,南朝防御北朝的主要兵马聚集在扬州各地,但扬州城内官兵逃散,连扬州城都尚且不能自保,更何况去形成有效的防御阵线,到四月时,通过司马藉一系列的安民措施,扬州之地倒也相对平静有序下来,但还是无法遏制北朝兵马的南下。
此次北朝主攻方向的江赣地区,临江王朱同敬号称拥兵二十万,但其实真正有作战能力的兵马尚且不到五万,剩下的要么是老弱病残,要么就是民夫,尚且无法驻守镇南,因为朱同敬跟南朝朝廷的对立关系,朝廷是很难派援兵前去协助,也就是说北朝南下的兵马,可能需要临江王麾下的兵马自行抵御。
即便到战争将开的时候,南朝仍旧不知北方用兵的确切动向,但这时候连普通百姓也感觉出北朝兵马的主攻方向在江赣而非扬州,因为北朝皇帝公告天下的讨贼诏书中,直指曾出兵犯境豫州的朱同敬,在讨贼诏书中反倒说要与南朝协同一致,“待贼灭功成后,兵马撤返,于江南百姓秋毫无犯”。
虽然这诏书不可信,却是让普通百姓安定下来,尤其是在韩健诏书公告天下后,扬州地方军民出现回流的状况。知道北朝兵马将不会以扬州为主攻方向,背井离乡在金陵周边当难民的扬州百姓,反倒都觉得回扬州也不错,就算北朝兵马杀至。因为是要讨贼,也会对百姓“秋毫无犯”,就算死死在自己家里也比在外面当孤魂野鬼的好。
四月二十六,从豫州传来消息,苏廷夏亲率其两万兵马挥兵南下。兵马开始向江赣地区挺近。苏廷夏兵马似乎是要从江陵一代举兵渡江,这就并非是在江赣,而是湖南。苏廷夏甚至先行派人向南朝驻湘地方太守去信函,与其商讨借船渡江之事,结果被南朝地方太守直接回绝。事情传到普通百姓耳中,倒是湖南的百姓也加入到逃难的行列。
之前南朝为了宣传鼓动百姓抗敌,对于北朝的兵马极尽丑化之能事,其中最为南朝地方官员所宣扬的便是北朝大将军苏廷夏劫掠烧杀的恶行。“对于北朝百姓尚且如此,且非要我疆土之内片瓦无存?”这近乎是所有安民告示近乎一致的论调。
这样带来的结果不是南朝百姓同仇敌忾保家卫国,而是但凡百姓听到北朝兵马要杀来的消息。那就等于是被宣判死刑,背井离乡也不在乎。
在得知苏廷夏兵马即将从江陵渡江后的几天时间里,江陵周边的百姓便逃散一空,甚至连驻守的将士也没剩下多少,地方太守只能一边上报朝廷请求援军,一边希望可以让齐朝的水军西调,靠长江天险来阻隔北朝兵马渡江。
但偏偏在之后几天,苏廷夏的兵马就屯驻在江北按兵不动,不渡江,也不攻城。让江陵城内剩下的军民成天惶惶不安。
此时扬州城内,地方百姓却出奇的安定,在得知江赣将作为此番北朝南侵的主战场后,扬州每天都会接收大批从南方回归的难民。有了人。城中就有了生机,朝廷就必须要对扬州城重视起来,之前朝廷已经拖欠扬州地方的军饷和粮饷也都相继派船送过来,如此一来守城的将士就更有动力,到四月底的时候,连扬州太守隋化都开始出来慰劳百姓。在百姓面前装出一副体恤百姓的模样。
虽然是假模假样收买人心,但效果却出奇的好,城中百姓看到扬州城自上至下众志成城,更觉得这扬州城固若金汤,也忘了曾经是谁令他们朝不虑夕,是谁又举家南逃渡江当难民。
四月二十九,北朝兵马仍旧没有大规模入侵的迹象,反倒是江陵城周边告急的文书很快就下达到长江防线的各处关口,司马藉看着告急文书,连他心中都揣度不出韩健的真实用意,这场仗从开始就是那么蹊跷,令人捉摸不透。
自从江陵城告急后,李山野就留在扬州城里当起了司马藉的“军师”,本来司马藉也是以军师幕僚的身份在南朝自处,现在李山野却要留下来给他出谋献策,其实二人更多的时候是要商量。司马藉相对而言有话直说,李山野就喜欢藏着掖着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但司马藉也不得不承认,在一些事情上,李山野的确比他考虑的更为长远,对于局势的把控也很到位。
四月二十九下午,司马藉在李山野的作陪之下,再次巡视城防。
在登上扬州城的北城楼后,司马藉眺望着北方,但也见不到北朝的疆土,也看不到南下的北方将士。从他被委派到扬州的那一天起,扬州反倒成为南朝最安全的地方,地处在第一线,却不可能为北朝所用兵。甚至李山野也说过,正是因为司马藉和韩健的交情,才令扬州免于战火。司马藉最开始的时候不愿意承认,但到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是难以避免的,就好像他跟韩健的交情,再好比他从开始就是北朝人,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答应留在南朝而不是回到北朝去。
他也时常的问自己,最后得到的答案是,或者是还没完成当初对惠王萧翎的承诺,要辅佐他成就大业。可惜现在惠王对他也没有了当初的信任,这承诺也就被无限期的押后,他甚至不知是在为萧翎卖命,还是在为萧旃卖命,或者二者兼有之。
“司马兄弟,苏廷夏出兵楚地,这场战争就有些微妙了。可到如今也仅有苏廷夏一脉出兵,你不觉得有些蹊跷?”
司马藉目光仍旧看着北方的苍茫,轻轻叹口气道:“蹊跷又如何?既然知道暂且扬州是安稳的,剩下的多想也是徒劳。”
“司马兄弟也不能盲目乐观或者悲观。我敢说,现如今以南朝的兵力和才智之士的能力,是根本无法抵御北朝兵马吞并。要说能救南朝者,非司马兄弟你一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