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船只进京,织造郎中身上又带了信,宋玦要偷那信,难不成因为其中参了些他父亲,当朝一品宰相的坏话么?
可这也不通,宰相乃一品京官,织造郎中一向只管地方官员,手再怎么长,也伸不到京里去。
又或是,怕受地方牵连?
宦海之中,关节盘丝若缕,各种关系明的暗的难以算清,也许宋家在江南有什么事,或是宰相门生出事,皆有可能。
“不过咱们操那份心做什么,”祈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凭他好坏罢了,反正是宋家的事。”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一出口,她的牙齿突然咬到了舌头,疼得她浑身一激灵。
玉梭却不这样想:“小姐你想,若真跟咱家没关系,吴妈妈和太太为何那样鬼祟躲进屋里去说话?再者,织造府运贡品入京,每每必要通过苏杭运河,若昨日宋公子所言为真,咱家真要入毂漕运,这事又怎会不与咱家有关?!”
祈男细想玉梭之话,不觉大有道理,若苏家能把握其中厉害关节,凡有不利于自己之处,运用种种方法除之,又或是帮别人除之,以获取利益,这可就是一本十分合算,甚至可谓一着渗进江南官场的好棋了。
“怪不得大爷要挑你去他房里,”祈男有意睁大了眼睛,上下将玉梭好好打量一番,仿佛不认得她一般:“如今看来,竟也是委屈了你。正经该让你去老爷外书房的,如此伶俐解语,放在我院里着实可惜了。”
玉梭一听,又羞又恼,脸都挣红了,便将双手伸进了祈男腋下。祈男向来触痒不禁,这下可了不得了,整个人都又笑又喘。闹得满头满脸的松针。
“饶过我吧,”祈男好容易在喘气和咯咯笑声中抽出空来,嘴里便道:“好玉姐姐,我下次再不敢了。。。”
“谁在那里发疯?”这里正闹得不可开交。突然听到锦芳的声音从脖子后面传来,吓得玉梭一缩手,祈男失去支撑,直接靠到了身后的松树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傻笑。
“姨娘,您怎么出来了?”玉梭忙收敛笑容,正色回道。
“可算救命的来了,姨娘您来得巧,不然今儿我可得笑撅过去了。”祈男看见锦芳,愈发放松加放恣。
锦芳一根指头。险得戳中锦芳眼珠:“你就疯吧!”好在只是做做样子,祈男略偏开些头,也就让了过去:“太太说了没有,老爷什么时候到?”
这是园子里所有姨娘关心的事,偏偏太太就是不告诉她们。只让她们私下里打听去。
“说了,日就到。”祈男清了清嗓子,觉得笑得有些过了,怎么脸上肌肉酸酸的?看来还是到这里笑得太少,才大笑一场,肌肉就有些不太适应了。
锦芳喜出望外:“这么快?”转身就向院里冲去:“露儿,快快。二门外叫个麻利的小厮,请夏裁缝进来,我呀,上回还留了几匹宫缎,如今正派上用场。。。”
玉梭替祈男将头上松针捡干净,扶她回去。嘴里叹道:“姨娘这脾气,瞒着太太留下还叫得这样大声,生怕人听不见是怎的?”
祈男却摇头轻笑:“这也算私房了,太太难道没有?罢了,如今太太正在乐头上。就听见也闭只眼就过了。”
回去院里,果见露儿箭一样冲了出去,锦芳又在自己屋里翻箱倒柜,祈男撺掇着金香艳香:“你们也跟进去看看,让姨娘赏你们二套好的做衣裳穿!”
锦芳的声音穿墙而出:“我可听着呢,哪个不怕死的又惦记着老娘的东西了?”
金香艳香知道,此时玩笑必不打紧,于是一个接一个笑着抢进里间去了:“我们就是那起不怕死的,要死也求姨娘先赏赐了再死吧!”
锦芳被二人一左一右抱住了手,口中便笑骂道:“看这起没心肝只会揩油贪便宜的小蹄子们!过年过节少了你们?哪一房丫鬟也没你们打扮得光鲜!如今倒好,愈发抢起来了!”
这倒是实情,臻妙院福利好是苏家出了名的,以前因其有,现在因其善。
“知道姨娘有心疼我们,我们才敢伸手,若是那起严苛下人的,我们也不敢开这个口了!”金香趁机拍拍马屁,艳香却早看中箱子里一件银红绉纱白绢里长衫,厚着脸皮就捡了出来。
总算将二人打发了,金香也得手一件,于是心满意足了。
看着丫鬟们替锦芳左一件,右一件地在身上捣腾,祈男眼花缭乱,锦芳指着其中一匹粉地牡丹纹暗花纱问道:“男儿觉得这件如何?我觉得花样倒还好,就是颜色略暗了些,也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