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纵马行至巷口,回转头来,那抹烟霞色的影子仍旧立在门前。
他抿抿唇,纵马驰去,再未回头。
身后,姑娘一身疲累,拢着袖子往回走。
雀羽和丽儿跟在她身后,听她低声地道:“等天亮了,咱们也启程,进去收拾收拾,早点儿回京。”
雀羽有些惊讶,“姑娘不多玩几日?爷交代过……”
顾倾腼腆地笑了下,“我想早点回去,这趟出来,本就是来伺候爷,爷不在这儿,我留在此地又有什么意思?”
雀羽意会过来,不由笑了,“姑娘是舍不得跟爷分别太久。一共也就两三日路程,很快就能再见着了。”
丽儿在房里忙来忙去,收捡着成堆的首饰衣裳。
顾倾从匣子里取出她那只小木盒,将自己未绣完的针线塞在里面。
“只带上我来时那只包袱即可。”她坐在床沿上,举目打量着这座装饰华美的屋子。回京后她依旧是个奴婢,没有屋室能装下这些器物。薛晟想许给她好处,也需得令她有光明正大享受这些好处的资格。
丽儿望着自己已经收拾好的两大箱东西,“这些衣裳首饰,夫人不带着?还都是新的,没有穿用过呢。”
顾倾点点头,靠坐在枕上虚弱地闭上眼睛,“丽儿,大奶奶有没有告诉你,我是爷的什么人?”
丽儿摇头,“奶奶只说让我跟来,服侍您,旁的一概不许多问。”
“那大奶奶可有交代,回去后你去哪儿?”
“奶奶说了,”丽儿道,“依旧回奶奶陪嫁的庄子上。”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杨氏安排妥当,想来今后,再不会有机会见到这丫头了。
这些日子她一个奴婢,也享受了使唤人的滋味,饭食有人打点,出门有人张罗。除了应付薛晟,几乎不需要劳动她去做任何事。怪不得人人都想做主子。
“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着,算我一点心意。首饰盒子里,你自己选一样,听说你已经许了人家,权当为你做添箱吧。想来,五爷也不会怪罪的。”顾倾仰倒在枕上,张眼望着帐顶垂下的穗子,上头坠着珍珠,晃荡着,摇摇曳曳,仿佛永没尽头。
就要见到林氏了。若是林氏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与薛晟顶着夫妻名头双宿双飞,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呢?
她甚至有一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京去了。
子夜时分,南城门前灯火通明。城楼上守卫瞥见远处蜿蜒的火点,快步步下楼来,“殿下,来了,是薛大人的人马!”
下首一行人,围拱着一座雕金镶玉的马车,掀开帘幕,步下一个年轻男人,面白若玉,妆花蟒缎,麒麟金冠。
城门徐徐开启,薛晟纵马跨来,一身浓霜,肩覆轻雪,翻身下马,拱手执礼,“臣薛晟,见过殿下。”
年轻男人挑眉一笑,眼望他身后瞧不见尽头的车马长队,不由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看来子穆这回,所获颇丰。来,这便随本王进宫,父皇已在昭阳殿里,等候多时了。”
与此同时,薛家内院接到了消息。老夫人双手合十念着佛号,“平安回来就好。”眼望座下杨氏等人,面容微微一顿,“可知会了老五媳妇儿了?”
杨氏笑道:“时辰太晚了,兴许五弟妹已睡下了,祖母提醒的是,这便命人去竹雪馆传话去。”
薛诚抬抬手,制止了要去传话的人,“五弟连夜入宫,没那么快回来,依我看,不若大伙儿都先歇下,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明儿一早再聚不迟。祖母更要注意身体,熬上半宿明日精力不济,倒是老五他做小辈的罪过了。”
老太太见如此说,也只得作罢。
待得林氏知道薛晟回来的消息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她扶着忍冬的手去了福宁堂,和老太太等围坐在桌前静待着外头的声息。
随着侍婢几声兴奋的请安声落,帘幕从外掀开,高大男人挟着一身寒气,威正端严地走入进来。
林氏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响,无论隔了多少日月,有过多少龃龉,再见着他时,她仍是不可避免的一次又一次重复陷进那份心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