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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算无遗漏（第1页）

西偏院。萧乐欣带着知琴刚踏足西偏院大门，得下人报的徐氏就已候在门口相迎。“六姑娘来了，一早我就让人备下了你喜欢的糕点，就盼着你过来咱们这个院子坐坐呢。”

徐氏满脸堆笑，殷勤地就差把萧乐欣搂进怀里了。萧乐欣微微一笑，随着徐氏进去。她心里明镜似的，徐氏这般殷勤是为了哪般。崔氏虽不是大周沿袭了百年的世家贵族，可它一门清贵书香门第，教出的学生遍布朝堂。当今圣上登基之时，崔氏嫡长女进宫为贤妃，崔氏更是名噪一时。加上崔玉乃嫡长孙，庶出的萧芳华能嫁给崔玉，那徐氏晚上睡觉都很难不笑醒。“婶母，四姐姐可在院中，我想与她说说话。”

萧乐欣开门见山，直接道明来意。“在，在，我让香兰带你过去。”

徐氏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一直拉着萧乐欣的手不肯放，“六姑娘，婶母还是那句话，三房是六姑娘的三房，无论大公子春闱高中与否，都是如此。”

萧乐欣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浅浅一笑后挣脱了徐氏的手跟着香兰去萧芳华的屋子。整个西偏院是萧国公府最差的一个院子，萧芳华的屋子显然也好不到哪去。可当萧乐欣第一次踏足时，她还是暗自吃了一惊，毫无夸张的说，知琴知棋住的屋都比萧芳华的这间要敞亮些。她突然有点明白三房当年的隐忍和对二房的依附了，如若徐氏不夹着尾巴做人，恐怕三房的际遇会更加不堪入目。“六妹妹来了，快坐吧。”

萧芳华一脸恬淡，招呼萧乐欣坐下。香兰送到门口就转身回去了，萧芳华的丫鬟佩儿上了茶点。茶香寡淡，抿了一口茶味少了鲜味，是陈茶。看着浮上来的茶沫，萧乐欣眉眼微蹙，轻轻放下。“六妹妹喝不惯吧，这是我屋里最好的茶了，去年的陈茶。这还是昨日里新换上的，以往喝得比这还要差些。”

萧芳华随手拈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面无表情。萧乐欣听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如若不是和崔氏定亲，就连去年的陈茶她这里也是没有的。“三房执掌中馈，四姐姐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闻言，萧芳华轻轻一笑：“六妹妹有所不知，我娘虽暂时得了管家权，可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我娘前些日子干的那些糊涂事也不过是想多管几天家，让我们三房多过几天好日子。可是你看……大哥哥回来了。”

一句“大哥哥回来了”，已是道明了一切。萧乐欣看着面前的人，眼神淡漠仿佛已是将一切都看开，完全不复以往几次交锋时的意气奋发。可她不信，心性坚韧的萧芳华断不会就此认命。“四姐姐，你与崔氏公子的婚事还有转圜，并非已成定局。”

萧乐欣心底清楚，萧芳华与崔玉并非良缘，两人性格抱负迥异，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崔氏书香门第，崔玉无心仕途只想做个闲散贵公子，而她这个四姐姐却是胸怀大志的，怨偶佳成的寥寥无几。“六妹妹是觉得我出身不行，配不上崔氏？”

萧芳华眼底渐渐有了冷意。萧乐欣抬眼望去，轻轻一言：“你与崔家公子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若你两人性情相投志趣一致，出身又怎会要紧，崔家不会介意。”

“那你如何得知我与崔家公子不是性情相投志趣一致？”

“四姐姐刚才一问便可知。崔家虽一门清贵，可崔氏诗书传家，断不会以门第取人。”

萧芳华“呵呵”一笑：“是吗？我倒是有些不信了，六妹妹你可知，这门亲事原本是落不到我头上的。崔氏自知攀不上你，他们求娶的是三姐姐。”

萧芳苓？怎会！萧乐欣不信，“过去”崔家为崔玉求娶的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出身比萧芳华还不如，只是因为看中了那姑娘温和的脾气秉性，婚后两人也是琴瑟和弦夫妻和睦。就是因为知道崔家表哥最终会求得这样一门姻缘，她才会把他当成挡箭牌，想着以后会有这样一位明事理的嫂子，自己解释一番后必不会坏了他们的良缘。可是，崔家怎么会主动来求娶萧芳苓，这太匪夷所思了。“祖母已让三姐姐上了族谱，大哥哥眼下已是萧家的嫡长孙，六妹妹怕是还不知晓吧？”

萧芳华故意往萧乐欣的伤口上撒盐。萧乐欣早知会有今日，只是没成想会来的这样的快。她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抬眼看向萧芳华时，眼神凌厉：“即使如此，你也不应该踩着别人往上爬。”

萧乐欣不是傻子，崔氏此时求娶萧芳苓，祖母绝不会答应，可若不是有人毛遂自荐，祖母也断断不会想到三房。三房这一次还真是求了一门好亲事，不仅解了祖母的燃眉之急，当然还间接的讨好了二房，可谓是一举三得。恐怕从叶子牌开始，这位四姐姐就请她入局了。所以在祥云殿不管她跟长乐公主脱口而出的心悦之人是谁，这个人就是萧芳华日后的良人。想明白了心里也就有底了，只是她有些疑惑萧芳华的态度，既然是自己求娶的为何又要做这样一番姿态。转念一想……是了，佯装自己是被迫接受的安排，他人恶意中伤的话才不会泼到她的身上。这一招还真是高明！萧乐欣这回是真真受教了。两人相对而坐，四目相对之下，心中的话已是无需多言，两人都跟明镜似的。“四姐姐真是高明，恐怕从叶子牌开始你就谋算得当了吧？”

萧芳华嘴角微抿：“六妹妹当真是聪慧，一点即通。”

“那我就预祝四姐姐会得偿所愿。”

萧乐欣不予所言，她今日来此还真是多此一举了。刚踏出门槛，萧乐欣顿住脚步回头，一脸平静道：“妹妹还有一事不明，还请四姐姐解惑。”

萧芳华笑笑，权当应下。“如若当初我与公主脱口而出的阿猫阿狗，四姐姐还会……”话未说完，她自嘲一笑，自己给了自己答案。“是了，萧国公府六姑娘心悦之人怎会是阿猫阿狗呢，说出来谁会信。你说是吧，四姐姐？”

算无遗漏，还真是步步都谋算好了。“妹妹慢走。”

萧芳华福身相送。萧乐欣带着知琴愤而离去，她一路回春泽苑，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头一次，无法掌控的挫败感席卷心头，原来重活一世，并不能因为那点先知就能事事周全，如自己所愿。萧乐欣自知愧对崔玉，可此时的她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就如同萧芳苓上族谱之事，她不愿乐见其成，可冥冥之中一切都似有定数，“过去”发生的，这一世也如常发生着。心底憋着一股子火，萧乐欣一时无法排解，只能一个人端坐在梳妆台前生闷气。她反复打开妆奁又关上，关上又再次打开，反复多次后，内心慢慢地开始平复。“不悲道难行，所悲累身修。”

无端端的，萧乐欣喃喃自语冲口而出，想起李宸谨说的话，脑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他的身影。清俊中正，眉目舒朗，不论是战场险恶还是朝堂纷争，印象中的宸王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一副面容，仿佛任何事都不至令他乱了心神。所悲累身修……宸王怕一直都是这么苛求自己的吧？是呀，道难行，她就修己身，重活一世，这万千不公总得平一平，这灭顶之仇总要报一报，她已是经了地狱的恶鬼，还有什么是经不得的。萧乐欣打开妆奁的最后一层，拿出那支牡丹银步簪，心里已有了主意。“来人。”

一直候在门外的知琴知棋听到声后，立刻快步进屋。知棋心思迟钝不懂萧乐欣突然而来的情绪，可她看出此时安坐在梳妆台前的姑娘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了。知琴瞧了眼萧乐欣手中捏着的簪子，她轻声开口。“姑娘，二房上族谱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四姑娘和崔家公子也已是交换了庚帖，而且奴婢听闻，为了全崔家的颜面，四姑娘从今日起就搬进寿安堂受老太太教养了。”

萧乐欣“嗯”了声，似乎这些事与她毫无关系，她回过身，一脸平静的开口：“明日进宫的吉服送来了？”

“是，姑娘可要试试？”

“不必。”

萧乐欣正了神色，心性坚定，“明日穿什么不打紧，要紧的是头上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