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地笑了笑。
没关系的,他知道米杨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围棋,是他们从小共同的爱好。只是十岁以后的他,已渐渐习惯自己和自己对弈。
黑子是他,白子也是他。
有时他会恍惚觉得,下棋对于他,是一个自己与另一个自己的厮杀。
也许只有和自己作战,才不必过多计较输赢。反正,哪一方胜利,都始终可以看做是自己的胜利。
只是,有时他又不免失落:因为他的所谓胜利,总是伴随着另一个自我的失败。他无法享有单纯的喜悦。他因为怕输,却也因此无法赢得痛快淋漓。
十岁的时候,他失去了对父亲的信任、失去了健康、也同时把米兰姐弟的友情自动摈弃在外;十二岁,母亲去世;十八岁,他主动结束了自己短暂的初恋,只因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女友对自己的身体存在一丝一毫的嫌弃或惧怕。
上天在夺走一个人的幸福时,总是让他那么猝不及防!任是他想耍任性,也没有半点法子可以改变结果。他受够了这样的无可奈何!——如果这样,倒不如是自己主动放弃还比较甘心。
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之所以对这个世界筑造起敌意的围墙,起因不过是“软弱”。
他怕自己在失去了亲情、友情、爱情和健康后,还会有什么宝贵的东西被毫不留情地夺走。
他怕自己会失去所有。
第二天早晨米杨醒来,韩峥的床铺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离上课还早,韩峥人不在寝室,一早也不知去了哪里。
中午韩峥才从外面回来,见到米杨竟主动打了个招呼,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接下去的一句话:“这个周末你……还有你姐姐……回家吗?”
“我问问她吧……”米杨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难道有什么事?”
他果断摇头:“没有。”
“哦。”他随口应道,实是一头雾水。
“总之,哎,总之……”韩峥似乎很想解释,又像是懒得细说个明白。
“我知道了。”此时米杨心里唯一确定的是,这周末他会和米兰一同回韩家。
“嗯。”他舒了口气,看上去,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
歉意
周六傍晚怀涛去财大门口接米兰下课,两人说笑着走在路上,突然一辆车靠路边停了下来。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从里面半探出个脑袋来:
“上车。”韩峥简短地说。随即把头一偏,又回复到正视前方的方向。
米兰下意识地看看怀涛。她并没有忘记和弟弟约好了今天回韩家。当时米杨跟她说起韩峥问自己周末是否回家时,她对此大惑不解。什么时候,韩峥会关心她回不回家了?即使“关心”,也会是不希望在韩家看到她吧。
——“我觉得,韩峥没有恶意。他……好像真的希望你回去。”米杨是这么说的。
她沉浸在自己纷杂的思绪中,一时愣在原地不动。车门突然打开,韩峥跳下车,把她硬推进了副驾驶座,自己则直接拉开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举动让米兰和怀涛一下子傻了眼。
“韩峥你别乱来!米兰,你下车,我们走!”怀涛回过神后急忙吼道。
“爸,开车!”
“小峥你不能这个样子。”韩进远蹙紧眉头责备道。
韩峥身子向前略倾,对坐在前面的米兰淡漠地道:“好吧,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现在就下去。但是车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米兰对站在路边的怀涛歉意地道:“我到家给你打电话,放心。”她回头狠狠瞪了韩峥一眼,眼神里带着痛楚、不解、埋怨和一阵阵高地起伏、难以名状的波涛。然后她低低地说:“韩叔,怀涛不会介意的,我们先回家吧。”
一路上米兰和韩峥都铁着脸不说话,只有韩进远和米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