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有什么权利来窥视她羞辱她?又有什么权利去颠覆别人的命运,戏弄别人的人生?
殷素素深吸了口气,拿拳头轻击着桌面,咯咯笑道:“呵呵,这些照片是萧总要看的?可是你看他们有什么用?看得见,摸不着啊。你以为躲在暗处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就能丰富你的人生嘛?萧可攀,你只是一个被困在玻璃房子里的可怜虫而已!”
萧可攀的两道剑眉瞬的就连接到了一起,乌黑的双眸闪亮着锋利的光芒。
殷素素却倚仗着地形的优势,居高临下地怒视着萧可攀,寸步不让。
两人僵持了会儿,终于还是萧可攀首先进行了战略性的撤退。
萧可攀小心地退出了殷素素目光的扫射范围,扶住座椅的扶手倒退了下,站起来道:“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不会跟你去任何地方的!”殷素素早拿定了主意,决不再让萧可攀牵着她的鼻子走。
萧可攀轻笑了笑,简单地说道:“莱西北墅,青州关押重刑犯的地方。”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关押重刑犯的地方?殷素素惊讶地张大了嘴,楚天明到底是犯了多大的事,才一夜之间成了重刑犯?
电梯口,殷素素三步并作两步的,终于追上了萧可攀。
两个人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直接就上了电梯。
电梯很快到达了停车场。
管叔带着人早已备好车在等候。
他早料定她不会见死不救,殷素素恨得咬牙。
那么她会救嘛?又拿什么来救?
殷素素一路上只在脑子里盘算着,却丝毫不得要领。
可是到了莱西北墅接待室,殷素素第一眼看到那个坐在栅栏后面的人,脑子便轰隆一声炸开了,泪水跟着夺眶而出。
萧可攀并没有留给她任何可以盘算的余地。
“我瞎说?你的眼睛和你的爸爸一模一样。他是大眼仔,长得很帅,很多小姑娘喜欢的,我们都笑他眼带桃花,却没想到他后来犯的桃花那么煞。”
殷素素着了魔似的径直往前走。
铁栅栏后面的那个人已经老了,两鬓苍白,可是架子却没倒,鼻梁高高的,一双微凹的大眼睛比普通人要晶亮有神得多。
殷玉莲的眼睛是那种细长的丹凤眼,却也是这样,永远眼含秋水似得晶亮有神,这是多年的梨园生涯在她身留下的痕迹之一。
“素素?”那人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轻声呼唤着。
“4351,坐下!”站在里面门口处的警察怒喝了一声,那人微微一窘,立刻坐了下来,却又马上没事人一样冲殷素素开心地笑了笑。
殷素素立刻明白眼前这人真是她的亲生老子。
施国栋是那种刚正不阿、表里如一的人,不过却拙于言辞;殷玉莲纤细敏感,碰到点儿事都会惊慌失措。
可是她却是天生的铁嘴,越是情况不妙的时候,谎撒得越圆,笑得也越坦然。
殷素素盯着那双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眸,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辨。
他和她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却也给了她最难堪的身世。
殷素素忽然明白了施国栋的不容易,面对着一个长得酷似仇人的孩子,他能忍她到十七岁,真是奇迹了。
殷素素冷冰冰的目光,并没能遏制那人倾诉的渴望:“素素,你知道吗?你这名字是我取的。本来我觉得我这辈子就剩一个冤字,可你妈妈能把你生下来,能让你叫素素,老天能让我看见你,我觉得什么都值了。”
她的小名竟然是他取的,殷素素的脑子里有些迷惑,可是那人脸上那种近乎满足的欣喜却刺激了殷素素,殷素素冷酷地质问道:“你哪儿值了?你□了别人的老婆,生了个谁都不待见的野种,自己被关在监狱里,这就叫值?”
“素素,我跟你妈不是那么回事。我和你妈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在戏校好上了,真得是青梅竹马。可你姥姥不同意我们结婚。赶上施国栋回家找老婆,他是军官,又立过功,你姥姥拿刀抹脖子逼你妈嫁给他。可他对你妈并不好,三年只回过一次家。你妈……我真没逼她,我只是求她,求她回头跟我在一起。好不容易她回头了,可是不小心却出了事。三堂会审的时候,你妈能熬住什么?口水星子都能淹死她。我就说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我逼得她。可施国栋和她是军婚,又赶上严打,我给判了十四年。”那人声音略低了低,叹息道:“十四年啊……我做的事情我扛着,可是十四年太长了,不公平。西北那地方空旷,我找机会就跑了,可是因为袭警和越狱又给加了刑,我那会儿魔障了一样,就是想跑,出了小号就又跑了一次,罪上加罪。我终于是想明白了,这辈子我是没机会和你们母女在一起了。”
殷素素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泪流满面。眼前这个人,笨得要死、蠢得要死、脑子里面除了浆糊大概不剩什么东西了,她能想出很多话来鄙薄他。可是鱼水千年和,她终究是在第一时间里就全盘相信了他的话,也在第一时间里就对他生出了那种同情和舍不得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