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元年,就在一片皆大欢喜中拉开了帷幕。京师中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而在南京城不远的龙潭港旁的宝华山中,慢慢的走着出一老一少。
静卧于长江之滨的宝华山,西与南京钟山、栖霞山绵延相连,自古就有“东临铁瓮,西控金陵,南负句曲,北俯大江”之说,气势雄伟,挺拔而壮丽。
宝华山偏僻的丛林中,淡淡的烟岚在一片葱绿中袅袅升腾。数不清的奇禽异鸟竞相欢鸣,山泉泊泊流淌,顺着苍崖深涧跳跃腾弹涌起一簇簇银花,飞溅一颗颗玉珠。映山红,野山茶和无数不知名的山花托着晶莹的晨露,彼此嫣然含笑在晨风中曼舞腰肢,以它们特有的语言相互致意。
一只梅花鹿忽然跑过来,顺着崎岖的山道狂奔,那少年见了,忙倚石而踞,抽出一只长箭搭在一张与其身材有些不符的大弓上,瞄准那只正在攀石逃窜的小鹿。
“超儿!住手……。”
少年听到喊叫,搭在弦上的右手松了下来,很不高兴地看了看那老者一眼。这时,如果有人注意,就会发现这少年眼神有些奇怪,竟然是重瞳之人。
“爹,为什么不让超儿射呢?今天要是走不出山,我们又要吃干粮了!!”
眉清目朗的重瞳少年大约有十四、五岁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自己的父亲道。
“算了,它还小,让他去吧!!”
抹了抹白花花的长胡子,老者笑着说道:“超儿,平时为父是怎么教你的,惩恶除奸才是你学武的目的,难道你的神力就是为了欺负一只没有长大的小鹿吗。”
没有再理会那个儿子,那老子右手搭在额头,朝远处眺望,心里盘算了半天,才又自言自语的说道:
“往京师方向应该朝西……,”指着身体右侧的两座插入云霄的山峰,又说:“但是我们往龙潭港,就要顺着这个方向走了,超儿,你看见那有条道一直朝前。直奔那两座山峰没有。估计有四五个时辰就能到龙潭港了,到那里住店再打听打听。”
少年的心思明显的没有长相细腻,顺着父亲双手指着的方向看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只好泄气的不看。嘟囔着随父亲前行着。
日正当午,两人转过山崖。是一个漫坡,漫坡上长着一片嫩绿的青草,一条清溪穿坡而过。
“超儿,在这草坡上歇一会吧。”老者征询地看着儿子说:“看样子。太阳落山前,我们肯定能到龙潭港,为父也饿了。”
超儿显得十分孝顺,听见父亲的话,马上就停了下来,放下手中的包袱,拿出方布帕。乐颠颠的跑到小溪中清洗了一番,自己不敢先行擦拭,就又跑回来,将洗干净的湿帕。递给父亲。
享受着儿子的孝顺,老者有些怜惜的推开递来的水囊,示意他先喝,但是看着儿子固执的摇摇头,只好无奈的接过喝了几口,接过递来的干粮后,超儿才拿过湿帕去小溪洗漱,回来之后,等着父亲吃完之后,才开始自己胡乱往口中塞着。
“父亲,为什么咱们不走水路呢?您非要在高资镇上岸,要不,咱们早就到京师,超儿也可以见到叔叔了。”那少年边往嘴里塞着薄饼,边含糊不清的问道:“而且,咱们去京师,父亲怎么又想到去龙潭港呢?”
“食不言、寝不语。为父是怎么教导你的?”老者严肃的说道。少年遂不敢再问,只是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看着儿子的狼吞虎咽,老者不由拍拍其的后背,示意其慢点吃,随后转过身来,望着远处的山丘,不禁想起了前几天在过江时遇到的事情。
对于这个儿子,老者十分无奈,他们刘家是书香门第,自己又是在青州教谕一职上坐了多年,想不到中年得子,却是这么一个异数。超儿长的像他母亲,眉清目秀的甚至还有些文弱模样,可是从小就天生神力,力比牛大,而且天生双瞳,这种异象,让他也的确担心了好久。不过总算没有出过什么大事,那重瞳也是在有怒气的时候才会明显的被人看出来,才使老者放下心。
但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刘超,却是自幼不喜读书,偏好武艺,而且每顿饭无肉不欢,所以才有刚才射鹿之举。偏偏天天吃肉,却不见身体粗壮,还是那文弱模样,不知道这种错觉迷惑了多少被请来教授其武艺的师傅。
那天,船在镇江暂时歇息,而他带着超儿也下船沾粘荤腥。
酒菜上桌,刘超迫不及待舍了筷子,伸出五爪龙抓起红烧蹄胖,大口大口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嗯,好吃,好吃!”
老者十分无奈,他这个儿子,一向孝顺听话,但只要是见到肉食,就把他这个当老子的话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只好自己慢慢的吃着,浅浅的抿着江南的米酒。
正在吃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转脸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瘦高个儿,脸如黄瓜的男子和另两个后生,正将路边卖小食的挑子、卖瓜果的摊子一齐掀翻,没被掀的小贩儿挑起担儿匆忙逃窜,就有一个卖鸡蛋的老妪紧抱着瘦高个儿的大腿哭喊道:“你赔我鸡蛋……我一个孤老婆子就靠这鸡蛋卖了钱过日子呀……。”
瘦高个踢踢腿,老奶奶还是紧紧抱住不放,那两个后生便将她两只胳膊扯起扔了老远,瘦高个儿两手又腰,高声嚷嚷道:“官府早有告示,小商小贩沿街摆摊设点,有碍观瞻,只准到西津渡一带去摆,你们他娘的是聋子、还是瞎子?”
老者按住兀地站起的盛怒的刘超,摇摇头。
“这位客官少管闲事,”店小二忽然出现,小声说,“这是镇江有名的恶人,是三兄弟,都姓阴,那个高瘦的叫阴当星,是老大,另外两个分别叫阴当水和阴当恭。平日里专门沿街寻衅,对小商贩敲诈勒索,名曰收取摊费,人称三霸。他们与京师安庆公主府的周管家有亲戚,是公主府上农庄的人。所以镇江府知府都让着他们三分呢。”
一听说安庆公主府周管家,那老者显然知道是周保,眉头一皱。少年才不管什么安庆公主什么周管家的。看见不平,那里按捺的住,刚要趁父亲不备起身,正在这时。只听那三霸同时哎呀乱声,都双手抱着脑袋,面面相觑,不知从何处飞来之物,砸在他们脑袋上,正四处张望。
刘超哈哈大笑,黄家三兄弟抬眼瞅着楼上,还以为是这文弱少年干的。不由得暴跳如雷,四周又围上许多看客,面子上哪里还挂的住。
“阿水!阿恭!给我打!”
高个儿的阴当星朝正捧腹笑的一个行人照脸一拳,那人跌倒在地,牙齿顿时出血。叫做阿水、阿恭的阴家兄弟摩拳擦掌,马上就跟着大哥上楼寻衅。
眼见三人已经上楼,老者见此情景,心知不能善了,刘超也跃跃欲试的卷起袖子,要教训这三人。正在着急的当口。突然从楼下走来两个脸色阴郁的年轻人,拦住去路。
阴当水、阴当恭两兄弟见有人拦住,还未看清楚是谁,就想起适才被砸招得路人取笑,恼羞成怒,像疯狗一般向要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