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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 雷厉风行(第1页)

御驾已经到了长安县,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达西安城,几乎是全城实行戒严,各个路口都有兵卒把守,而陕西的大小官员们,都已经在城外恭候圣驾,谁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来到陕西,而且没有事先通知陕西的官员,所以,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次皇上的驾临是福还是祸。

为了配合皇上的隐匿行藏,徐辉祖早早的就和秦王朱尚炳一起出了西安城,在那里恭候着,虽然他心里也知道根本等不到皇上的驾临,最多等待的是皇上的銮驾而已。

前几日,陕西布政使俞士贤、提刑按察使徐庆奎、都指挥使张震、西安知府陈仲库等都惴惴不安地猜测着皇上突然驾临陕西的原因。几乎都思虑到十有八九是皇上垂询重大问题,他们排除了因许多日常军事、政务被召见的可能性,但又有什么事情值得皇上在派来钦差后,还要御驾亲临呢?

虽然说虾有虾路,蟹有斜路。但是事发突然,他们在京师各自的途径、恩师都还不知道消息,更不要说没有时间在来回打听了。不过想起最近钦差大人所关心的沔县叛军问题,心里都开始惊恐起来。在一片慌乱中,俞士贤、张震等人像是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开始连续秘密潜入独秀馆。

先发制人,开门见山,绵里藏针,首先重申了自己对沔县叛军的态度,让自己从诸多事情里面抽身出来。徐辉祖自然明白他们是在试探自己,但眼下山雨欲来风满楼,是决不能打草惊蛇的,否则万一皇上追查什么事情,这些陕西官员就有了新的措辞。于是温和友善地抚慰他们。以表明自己的无辜,他也不太好表明立场,因为他从皇上的意思中看出似乎有些想让他呆在陕西一段时间,所以他也不好强作坏人。以免引起下层官员的戒心。

与此同时。徐庆奎也秘密进入了独秀馆。凭着当年在都察院练就的直觉,认定了皇上的来意。决心合力配合钦差大人的行动。

最不安心的就是陕西都指挥使张震,但总以为皇上驾临陕西绝不致专为沔县叛军。有可能是皇上重视和鞑靼的通商贸易,才来到陕西。他想打探出个中究竟,便悄悄拜谒徐辉祖。谁料这位钦差大人矢口不谈皇上驾临之事。更不提沔县或者何妙顺一个字,环顾左右而言他,兴致勃勃地和其商量官员圣驾到来关于西安布防的问题,张震厚着脸皮一再询教,徐辉祖也只扑朔迷离地说,皇上御驾出巡乃常有之例。朝中复杂,各怀深意。凡事不必太过揣测圣意,做到问心无愧即可等等。

而在西安城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朱标则在窗前看了一会,就放下窗帘。回到床上坐下,听着刘超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着皇上不肯出去游玩。笑了一下,并未计较,虽然刘超这样做在别人眼里可能是有些对皇上不恭敬,但是朱标偏偏就能容忍这种行为,毕竟,现在能听到这样真心话的机会少了。

这几天,他们没有再走出客栈,因为方孝孺得知陕西官员的近况后,已经有点快抓狂了,他参与内阁处理事情,虽然也曾经在地方上有过基层经验,但对于秦王府养匪自重与边陲重地的腐败程度还是缺少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完全忘记了劝谏皇帝回京,投入到火热的调查之中,文人在某种程度上对于清廉的政治环境更为重视,连日来,方孝孺与皇帝还有来往的海关锦衣卫情报处人员,一直在针对陕西的吏治进行分析,力图找出合适的解决之道,却不知道在皇帝的心里早有计较。

他们住的是西安傍渭水却又临街的客栈。正午时分,前去迎驾的官员还未回来,朱标在那里等着,已热得汗流浃背,刘超在身后使劲地扇着手中的芭蕉扇,为皇帝降温。

中午用膳。他与方孝孺以师生的身份混迹在喧喧嚷嚷的楼下酒肆之中,两个人对坐饮茶小吃,谁也没有在意他们。刘超则以书童的身份,十分谨慎地注视着周边的食客,有七、八个锦衣卫宿卫化妆成客商模样杂坐其间。

朱标凭窗眺望渭水,忽然看见一个唱小曲的女孩正走过来,在几步以外边敲两头鼓边唱起了小曲。女孩只有十二三岁,长得很娟秀,她身边一个中年男子操着胡琴和笛板。于是饶有兴趣地支颐倾听,那女孩正唱的是元曲中无名氏的《醉太平》: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舞中也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唱罢,引得一阵哄堂笑声。茶客们纷纷给那女孩施舍些纸钞、铜钱。朱标也笑了笑,叫刘超送去了一张价值五十文的小钞,唱小曲的父女惊喜异常,从来没有人给过这么多的赏钱,连忙趴在地上往朱标的方向磕头。

酒肆里乱哄哄高谈阔论,却不敢喧哗。这些食客大部分是商贾小贩,四乡村民,来往于天南海北、五湖四海,也有些闲适老人地主绅董书生学子在此饮酒聚谈,而那帮市井无赖游手好闲的纨挎子弟也往往跑到这里厮混。今日的西安宵禁,大家都不能随意在街上行走,所以老早的就聚集在一起,也是希望銮驾到时,能在窗前看上一眼,沾一点皇上的贵气傍身。

一边饮茶一边欣赏,不时看一眼周围的食客。邻桌两位老人的闲聊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的桌上摆着两只精致的鸟笼,似乎都是画眉。一位精瘦老人看上去已年逾古稀,眉毛胡子全白了,但精神矍铄,声音宏亮,穿白色夏布衫裤。摇着一柄绘画折扇;另一个老人很胖,像个罗汉,年纪约在六十开外,穿一身象牙色纺绸衫裤。他敞着前胸。不住拿手巾往头上胸前揩汗,一柄芭蕉扇摇个不歇。朱元璋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倾听着他们的交谈。那胖老头把芭蕉扇将脸面半遮探身对瘦老头笑道:

“老哥,刚才那唱小曲的词意你听出来了么?那原是讥晒鞑子那班贪官污吏的,其实本朝又何尝不是如此?”

瘦老头将折扇一合,在桌上点两点。又指指上面,说:“咱们大明的洪武皇帝圣明天纵,革新吏制,励精图治,普天之下确是欣欣向荣。皇上最恨贪官污吏戕害百姓,危害社稷,敕谕官吏贪赃到六十两以上者枭首示众或剥皮处死。”

“嗨。那是前些年,洪武皇帝真的是雷厉风行,够厉害的,如今的皇帝就不同了。心怎么就这么软呢。”

“唉,贪官杀不尽,见财起异心,新皇登基这几年贪官污吏又如蝗虫飞来。更有甚者,一层骗一层,下官瞒上官,官官相卫,隐而不举,恐怕只有皇上被蒙在鼓里。”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皇上功德无量,德泽兆民。可是,本朝建号才仅三十余年,尽管先帝严刑峻法,屡颁法律,杀了贪官污吏数十万,而新皇刚刚登基,为官者就开始蠢蠢欲动。如此几代以后……。”

两个人本来在那里小心的说着,突然看见有人注意自己,适时的住嘴不讲,朱元璋时锦衣卫的威名在偏远边陲,仍然是有一定威力的,更何况现在圣驾准备驾临西安城,城内有多少皇上的爪牙,谁能知道,所谓祸从口出,还是不说为好。(平南文学网)

所以无论朱标再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那两人就是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但是坐在朱标下首的方孝孺却也已经听到这两人议论的何事,当听到说先皇洪武帝的好处,却说现在皇帝的软弱时,方孝孺不住的望着朱标,害怕皇上一时恼怒,当时擒拿两人,却已经做好了随时劝谏的准备,但是皇帝只是笑笑,并未多说。

一直等了很久,才听到皇帝銮驾由别门进入,直奔秦王府,大家才有些遗憾的纷纷散去,朱标一行,待到无人注意,才出了客栈,在城内兜了一个圈子,往秦王府而去。

一夜无话,当官员们得知皇帝不在銮驾,而是已经到了西安城十天左右,一直是微服私访的时候,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而张震、俞士贤等人更是面如土色,恨不得早早的溜走,就算是弃官不做,也比丢了性命要强。

窗外传来杜鹃的啼叫,那声音凄厉哀婉。西安城内巡夜的梆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远。

东方微明,秦王府议事大殿前静候着朝见的群臣。都觉得有些不祥之兆,心内有鬼的官员,在临来前已经和家人打好招呼,一路上悲悲切切,皇帝一连十余天的私访,后面隐藏着什么意思,他们都是官场浮沉之人,哪能不知道,要不是城外已经驻扎了护驾的军队,他们逃跑的心思恐怕都有了,可是现在就是跑,也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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