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气鼓鼓、恶狠狠地说着,满口“死鬼死鬼”的叫,让江呈佳哭笑不得。
“你这死鬼的字眼和谁学的?”她转过身,弯着眼眸,满脸笑意。
“我在洛阳时,同城将军的夫人学的。”沐云挑挑眉头道,“这位夫人可令我佩服,便似城将军那般高大威猛,铁骨硬汉的人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我要是有她那本事,你兄长也不至于到如今还同我闹别扭,于是我便一心想要向她学习。”
江呈佳听这话更是想笑。她也是见过那城将军的夫人的,那位夫人可是个豪爽奔放的人儿,与洛阳城内的官宦女子不同,没有贵胄千金那股子娇滴滴的劲儿,自她嫁入城家起,便随着城阁崖骑马打仗,还曾替重伤不醒的城将军上过战场,砍过匈奴人的头颅,于黄土间撒过热血,是个十足的巾帼英雄。她的性子同爷们儿一般刚硬得很,沐云要是同这位夫人学习,那兄长更是要躲她了。
“你可别继续学下去。。。”江呈佳想了想沐云唤兄长“死鬼”,拎着耳朵骂的场面,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行了行了,你莫要管我学谁,总之我总有一日会找到对付江呈轶的办法。”沐云冲着她摆了摆手,提溜着包袱同江呈佳一起朝厢房外走去。
千珊退居她二人身后,一起朝客栈外行去。
宁南忧此刻早已上了辇车,待江呈佳在下仆的搀扶下,入了轿,便见他正闭着眼的侧靠在绒毯上休憩。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弯着腰蹑手蹑脚地往里面移去。
宁南忧将眼睛眯开一条缝,悄悄盯着江呈佳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坐在格窗前,端起一旁放在炭炉上的水壶往备好的盆中倒了些热水,又拿了丝巾浸湿,悄悄朝他移过来。他急忙闭紧双眼,不动声色地将头转到内侧,自然的翻了个身,发出一声长呼,装作睡得正熟。
江呈佳本以为是自己弄醒了他,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但见宁南忧转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她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晨起时,宁南忧不准她检查伤处,因是怕她担忧。但她今晨也听旁的人说起了她昨夜干的混账事。马厩的小厮说,昨夜她拉着他绕着整个客栈跑了数圈。千珊说她昨夜在房中大吵大闹,也是宁南忧哄了一夜才消停下来。
他的伤虽是皮肉伤,没伤至内腑脏器,但也不轻。昨夜她那般折腾,他的伤口定然又裂开了。这才缝合了没几日,有她在身边,宁南忧的伤便一直无法愈合,至今为止,都未结痂止血,布条一次接着一次换,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皆是她。
江呈佳心里过意不去,又怕他不愿自己替他处理伤口,便想趁着他熟睡的时候下手。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慢慢从内侧转过来,令他躺平,便动手替他解腰带,揭掉包在身上的布条后,便见遮在里头的伤口一片猩红,皮肉从伤缝处向上翻开,竟有些化脓,一层浅黄色的脓液黏合着凝固的血液,显得有些狰狞可怕。
江呈佳万分心疼,不由责怪起自己来。
她紧紧蹙着眉头,拿着湿布替他将伤口清理干净,又小心翼翼地重新为他上了药,裹了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这才歇了下来。
宁南忧瞧着她满心满眼的心疼与担忧,不经意地扬起嘴角,心间流过一股暖意。
夏日燥热,江呈佳因害怕惊醒他,擦伤换药时都十分轻缓,以至于轻松下来后,浑身已然湿透。她拿起放置于案几上地摇扇,烦闷地扇了几记,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宁南忧,见他额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便坐在榻沿,侧着身,替他摇起扇来。
宁南忧睡得很安稳,不似平日夜中,总是容易惊醒。她盯着他的颜,慢慢出了神。他透着一丝丝的缝隙眯眼盯着江呈佳瞧,忽而觉得前所未有地满足。江呈佳打起瞌睡来,撑着头,手中拿着的摇扇也渐渐不稳,不知是昨夜闹得太久还是什么,她眼圈下一片乌黑,脸上尽是疲色。
他心下有些疼惜,还未睁开眼,便见江呈佳一张娇俏的小脸狠狠地向他砸来。
“啊!”江呈佳磕到了他的下巴,鼻子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痛的龇牙咧嘴。她抬起头,捂着脸,满是痛苦地呜咽嘟囔起来。
她揉着额头和鼻子,只觉痛彻心扉,紧紧闭着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转眼又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急急忙忙低下头去瞧宁南忧,只见他痛楚彻骨地绷着一张脸,白皙的下巴上被硬生生磕出一个红印,鼻子旁也通红了一片。
江呈佳惊慌失措道,“二郎。。。二郎你可有事?”
宁南忧忍着痛,咬咬牙,睁开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盯着江呈佳看,气得有气无力道,“夫人这是要谋害亲夫?”
她满脸窘迫,也顾不得额头上嫣红的一小片,从榻上滑落下来,掀开布帘,急急忙忙冲着辇车外随行的千珊吩咐了一句,“千珊,快去取一个鸡蛋来。”
千珊坐在马上,愣愣道,“主子要鸡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