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飘摇的火把隐隐卓卓。烟尘落定后,有一人只身从血腥的暗夜里缓缓而来。他踏上吊桥的时候驻足,俯身向石勒行了个武人礼,双手捧起一把正在滴血的长剑。
“石将军,魏将军命我将出尘给你!”
那是沈玄!这一刻,石勒知道,魏桓不会出现了!
东华门开了,火把点亮了城门外一处沉寂的战场。沉寂在暗夜里的东南方向,晋军缓慢退入丘陵。
将军勒马回望,平阳城的灯火已经看不清晰了。他揭下面具,露出来那张硬朗的脸。自从魏桓离开后,一直是刘立在戴着血魔面具指挥战斗,算下来已经半个月了。
斥候策马过来,到他面前停下,道:“刘将军,张霁大人发信号了——沈玄完成任务!”
得知刘曜坐镇左卫,沈玄孤身前往敌营。平阳城外一场涉及三方的大战里,沈玄的使命是取敌军上将的佩剑。沉默的沈玄带十把军刀而去,一天一夜后到达东华门时十把军刀尽碎,手里多了把出尘剑,他是靠着这把玄铁宝剑一路杀出重围的。
石勒见到沈玄时,对面是个血人,剑滴着血,其人满身满脸的血,分不清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沈玄奉剑,与他说了一句话后,便直直倒向一边。
医官带着几个士兵跑上来,将血乎乎的沈玄架走,地上只留着一摊血和血泊上的出尘剑。
这把剑在魏宁那里安静地度过了二十几年,是少年石勒将它带入乱世。从前,石勒私自取剑,如今魏桓将剑给石勒,这便是认了他是这把名剑的主人吗?还是说要他执剑拼杀为世间争一份清明?
石勒带出尘离开长安时十三岁,他从不敢将自己想成此剑的主人,因此送出去也毫不犹豫。此剑被他先后送给汲桑、刘曜以求前程。辗转多年,竟然以这种方式回到他手里……
石勒拾起出尘,血水流过光滑的剑身,却不沾染半分。
“从现在起我是你的主人了!”
他默念。
张霁慢悠悠地走上吊桥,在石勒身后说:“石将军,别忘了与我们将军的约定!”
按照约定石勒给三万晋军半年的粮草,还有……打开并州南下的壶关、箕关、汜水三个关口。
汜水关所在山岭交错,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关口北面是绝壁和峡谷,南面接汜水冲积平原,出关以后直到洛阳再无阻挡。
这一夜浓云密布,无星无月,是夜袭的好天气。只可惜子时的时候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十月风寒,又是深山,这细雨笼在繁盛草木间拖累了行军的速度,更何况是征服耸立云端的峭壁,及峭壁之上的关隘。段匹磾的队伍拿到的是最危险的任务,在黎明前攀上峭壁,奇袭汜水关。
三个月前段匹磾与魏桓同时从豫州出发,他与他的鲜卑士兵却没去颍川也没去平阳。他的任务是集结队伍,等待命令拿下并州南下的三个关口。
东方微曦时,段匹磾的队伍陆续攀上峭壁。前面的人拉了他一把,段匹磾本人也顺利上来了。他喘着气看了一眼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摇了摇头,这支队伍都是精壮青年,他在里面已经算年纪最大的,没想到还能自己上来,也算宝刀未老了。
悬崖上吊着十几绳索,每一根上爬满了人,已经上来的整队在一旁,陆续上来的紧跟上去,整个过程有条不紊。这已经是最顺利的情况,一夜的时间两千人的队伍如今上来了不到一百人,众人已经做好了打一场恶战的准备。
副将过来报了整队人数,段匹磾看看天色,道:“走吧,大队伍寅时入关,我们得在这之前夺关开门。”
这是一个一百来人驻守的关隘,这样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要是大门不开,关隘外血流成河也休想过去。此时驻军还未醒来,驻地里传来鸡鸣声,驻军里开始有了动静。城楼上十几名守军陆续下来准备换防,悬崖边的哨位已经被端了,关隘里无人察觉到腹地里的异样。段匹磾挥手,夜色掩护里的队伍唰唰唰的亮了兵器。
突然,关隘里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手持火把疾驰而至,高声呼喊。
段匹磾凝神去听,听到了几句:“大将军有令!”
不过半刻,驻地里火把通明,驻军列队前往大门,然后……大门开了,段匹磾的队伍还隐藏在暗夜中,没有任何攻伐,驻军主动打开了大门。正好是寅时。
浓厚的云层推后了天明的时间,深山密林萦绕着雨雾,开门的士兵在推开门的那一刻惊呆了,明明一刻之前还有士兵在城楼上巡逻并无异常,此刻门外怎么会是这番景象?没有灯火,没有过多声响,一队人马缓缓从暗夜里走出,这些人马不知数目,短短时间便涌满关口外的空地。天色有一丝微光,再仔细去看,只觉得满山满林全是人影,多不胜数。多不胜数的人影上飘扬着旗帜,近处几面可以看得上面大大的晋字。
为首的将军打马过来,至开门的羯人小兵身边,然后低下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们家石大将军命令送得真及时!”
小兵听到悦耳的声音,竟然是位女将?而且还很漂亮!
魏桓抬起头朝关内挥挥手,驻军列阵的后面就有数十火把亮了起来,段匹磾从火把光里走出来。没想到关内有陌生人,驻军们大惊,还未有更多反应,只听得那人拱手行礼道:“段匹磾恭迎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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