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忧朝江呈佳看了一眼,随意应了一声,便同曹夫人说起话来,“母亲昨夜休息得可好?”
“我倒是休憩好了,怕是下人们都还没缓过来,怕需得在新野多歇息几夜了?”曹夫人带了点征询的意味说着。
在宁南忧的计划中,本是明日便继续启程,如今曹夫人这样说,他便知,母亲是心疼季先之与碧芸二人,便点点头道,“一切皆依母亲。”
三人围着案几食膳,气氛也渐渐暖和起来,江呈佳见宁南忧脸上略略有了些笑容,心间不由也温暖起来。
待到午膳用罢,夫妻二人自曹夫人那处出来,一前一后地在石子路上走,江呈佳走得极快,宁南忧便在她身后慢慢跟着。
两人回到后院厢房,一句话也没搭上。江呈佳进了屋,拿了卷驿馆小厮送上来的竹书看了起来,也不准备理会宁南忧,不似方才在曹氏处还同他说说笑笑。
宁南忧哭笑不得,不知这世上怎会有人变脸比他还要快,他有些无可奈何。
两人互不打扰,于屋中安安静静地做着各自的事情,一坐便是一日。
江呈佳于未时三刻,又去这驿馆的灶房亲自做了晚膳给曹夫人送去,宁南忧昏定时去请安,曹夫人便觉得奇怪,随意问了一句道,“你们夫妻二人倒是稀奇,明明在一个屋子,怎的到我这来请安却一前一后?”
宁南忧苦涩一笑,悄声叹息道,“儿惹了阿萝不快。”
曹夫人听着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也懒得再问。
宁南忧又待在曹氏屋中好些时候,才归了后院。
此刻的后院依然如下午一般寂静,厢房的窗格上隐隐透出了些烛光,宁南忧于屋子前停留了一会儿,犹豫片刻推门走了进去,打算同江呈佳化解这几日的冰霜,谁知屋子的门刚一推开,便有芳香自屋中幽幽散开。
屋内漆几上摆放了几盘糕点与清粥,江呈佳却不知为何并不在屋中。宁南忧眉心轻蹙而起,迈过门槛朝屋里走去。
他正疑惑着,江呈佳便出现在了门口,瞧见他已经从曹夫人那处归来,便唤了一声道,“君侯回来了?”
宁南忧转过身,便瞧见江呈佳又端来了些许新鲜蔬果来,便轻轻应了一声道,“同母亲多说了会儿话,回来有些晚了。”
“君侯晚膳未用,不饿吗?”江呈佳提醒了一声,宁南忧才察觉腹内空空,饥肠辘辘。
方才他去母亲那里时,母亲已用过晚膳,也多问了他一声,宁南忧只说吃了,因那时不是很饿,现如今闻着这些糕点的香味,才发觉自己有些饿了。
“原本是不饿的,自母亲那归来,倒是饿得有些难受了。”宁南忧如实回答。
“我听季叔说,这几日的晚膳君侯都没怎么吃,像是胃口不佳。君侯背上有伤,本就没有好好休养,想是伤了脾胃。我便做了些可口的糕点与清粥。君侯来尝尝?”
江呈佳端着蔬果慢步走至漆几前,跽坐下来。宁南忧亦同时坐下,盯着她面上的笑容竟察觉到一股寒气森森。
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道,“夫人怎的突然关心起我来?昨夜不是还让我睡在外面,说受冻也是不要紧的?”
宁南忧若有所思地盯着漆几上,色味俱佳的糕点,又瞥了她一眼。
江呈佳冷笑道,“怎么?君侯以为我在这些糕点中下毒吗?”
他不作声,而是默默地拿起漆几上的一块糕点,江呈佳却直接上筷子轻击了一下他的手背不高兴道,“君侯既然觉得我下毒,那便不要吃我做的东西。”
宁南忧拧紧了眉心,见她愈发地不懂规矩,没大没小便板下脸道,“如此放肆,成何体统?”
江呈佳更加不悦道,“君侯便只会说成何体统么?”
他扬扬眉道,“若无体统,何以成国成家?”
江呈佳却不屑道,“君侯眼中的家国,便只是体统?”
“夫人有何解?”他瞧见眼前的小女子的眉眼间闪烁着狡黠与灵动,心间其实并未有任何恼怒,也并未介意她的放肆。江呈佳率性而为,性子不隐不藏,这样真实活泼的性子是宁南忧从未接触过的。他喜欢这样的性子,总觉得呆在她的身边很是舒心,不必多想,便能够自然而然地享受到人世间少有的温情。
“前人云家国之治,皆言‘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此为天下之主治理国朝社稷之重,而我不过小小女子,想不了那样多。虽体统礼度为治国之必要,却也并不是家国所涵盖的意思。国为千户人家,而家则系于夫妻和睦,子女弟兄恭敬互尊。此是为孝则家风,礼义廉耻皆系于出生教授,但推至相处,若日日次次按照体统礼度去做,便没了温情,也少了夫妻子女之间那点自然之联系,相互之间被礼度隔绝,逐渐便禁锢于此,实在无趣的恨。我则认为,家国必有体统,但温情须在,不必如此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