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一刻,圣驾才起驾往万邦大学堂巡阅。
睡饱了的许莼面色红润,眉目飞扬骑着马到了行宫大门前,与大臣们会合候驾,等着龙辇到了随行。他换了一身艳红的武官服,彩绣着狮子踏云一品纹样,金冠玉带,腰间佩玉,足踏狮子绣粉底皂靴,浅金色阳光一打焕然如绮霞,吸引了不少人目光,太学、国子监这边的监生不少认识许莼的,都纷纷攀谈。
谢骊站在一侧招手叫他过去了问他:“侯爷,今年四海债券有打算增发吗?”
许莼摇头:“没,等海外这一批的货回来,看看上半年的利润如何,再做打算,随意超发怕惹麻烦。”
谢骊却摇头:“去年分红许多人看着眼热,又有好些人找我说了,想要买。连恭仁王现让人送了五万两银子过来在我府上,让我无论如何替他办成了。现在市面上哪有那么稳的收息?你说我怎么办,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烧呢。”他嘴上如此说,面上却颇有些得意,显然作为众人眼里能够说动临海侯拿下股权的代理人,他是十分沾沾自喜的。
许莼笑起来:“恭仁王是哪位老王爷?平日似乎没怎么见,听起来是郡王?”
谢骊道:“嗯,一字的都是旁系的郡王。宗室自从老安王、顺王那边接连没了,都特别谨慎。如今也是看你这确实分红太好了,如今皇上又来巡阅津海卫,眼见着以后肯定更难买了,这才忍不住。你多少考虑考虑吧。恭仁王封地原本在蜀地,一直是有钱的,历来安分不惹事,因此不怎么显着。陛下见了他也要叫声王叔的。不止这一位,好几位老王爷都特意让人找我来打探消息了,定然都是囊中有大把钱的。”
许莼心道原来这些宗室一个个闷声发大财这么肥,九哥却穷得要死,难怪要削藩,且看我怎么把这些放在仓库里霉烂的钱给套出来给九哥修工厂建学校。
他悄悄靠近谢骊神秘兮兮道:“四海债券这边确实户部管得死,不好再增发了。但是我这里却另外有一桩生意,还未确实,但已有七八分准了,明儿皇上跟前讨个准话,就能做起来,我也正愁没资金呢。”
谢骊两眼一亮:“什么生意?怎不早说?我的钱都砸四海钱庄里了。”一边心里已盘算着去哪里再弄点钱来。
许莼道:“国子监有意要在京师修一所新式学堂,也是没钱,打算效仿万邦学堂,也发行债券。”
谢骊一听却有些气馁:“学堂?学堂能回本吗?”
许莼笑了下:“一会儿你去了万邦学堂看看就知道了。”他这已是很收敛着了,学堂才赚钱呢。当然这话不能对外说,会有人误会造谣说他用学堂牟利。学堂是教书育人的,怎么能赚钱呢?
两人说着闲话,但许莼毕竟太过招眼,与谢骊两人十分亲密的样子,少不得又落在有心人眼里。
翰林院那群青年学士看了看见范牧村这次已不与他们一起,而是去和贺知秋一起在说话,便也不再顾忌,私下悄悄笑着忍不住又议论起来:“果然是世家习气,这才吃个饭
,又换了身衣裳,够讲究的。”
“都是贡缎的料子呢,谁看了不说气派。”
“他穿这样张扬站在宗室旁边,那些宗室都不如他穿着鲜亮奢华,他也不怕扎人眼得罪人?”
“穿着算什么,关键是结交宗室,临海侯也不怕惹嫌疑。他手中有军权,掌着偌大生意,还和宗室结交,真就一点不忌讳。他就不怕旁人看了参他一本交结宗室,图谋不轨?”
庄之湛道:“你们这就有所不知了,临海侯是国子监荫生出身,后来考入太学,从太学肄业授官的,和我们这些科举出身的不同,有祖宗庇佑,不知少走多少弯路呢。和宗室子熟悉也不奇怪,更何况他那姿态,你只以为他结交宗室,我看明明是宗室子们上赶着结交他呢。多少人在旁边等着搭话,那骊王孙偏就缠着他,显然怕其他人找到机会搭话。”
众人都悄悄笑起来:“这话也没错,宗室子们倒不会和咱们结交,因为知道咱们也不理会他们。”
一时正悄悄议论着,却见内侍宫人捧着举着帝皇仪仗都出来了,众人连忙都按品级和部门排了队,躬身迎候龙辇。却见许莼快步走了上去,从一个内侍手里接过马缰,翻身骑上马去,御马向前正好迎上了出来的辇车。
方子兴原本骑马护送在一侧的,勒了马缰停了停,等他上前靠近辇车,回转马头,辇车也停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许莼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在马上微微弯腰向辇车车窗内侧耳,然后嘴唇含笑答了句话,龙辇这才又徐徐向前行去。
龙辇万众瞩目,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暗自揣测着不知道陛下诏谕了什么,看临海侯神情轻松,想来只是问什么闲话。
彩旗迎风,宝盖飘摇,香气满山道,辇车在扈从陪同下向前而行,其余官员文官也按仪节纷纷上车上马,跟上了龙辇后,向万邦大学堂行去。
万邦大学堂依山靠海而建,占了六千余亩之广,还临着海修了海港,挨着的又修了船坞,正门还临着街,占了极好的位置,离行宫不算非常远,因此谢翊才选了先到学堂巡阅。
但其实按许莼原本的想法,万邦学堂能看的地方多,本来安排了一整天的行程。他私心是希望师生们能多些时间见见九哥,九哥也多看看有没有能入眼能用的先生和学生。至于陆军营的检阅,本就是站在高台上看操演,活动花样就少了一些,用不了多少时间,安排在下午刚好。
但九哥心疼自己,不想自己走远,他又心中喜悦,只能又命人将今日安排重新调整了下。
沿路早已清了道,百姓们只远远看着龙辇经过,高喊万岁。万邦学堂的山长张文贞已带着师生在大门迎候,待到辇车到,又是一番大礼参拜,谢翊也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只口谕免了那些三拜九叩,命师生们尽皆归位到各馆,一如既往学习。
直入了一门,谢翊下了辇车,笑着一边对张文贞道:“数年不见爱卿矣!爱卿在闽州已有一番作为,却又被朕一纸调令调来津海,心中可有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