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妃名义是也是正一品妃,是玉玢公主的母亲,玉瑶公主要是真不愿意服丧那可是大不孝,绝不是一句小小疏忽可以搪塞过去的。到时候公主可能不会怎么样,她这个训育尚宫一准儿是顶缸的替罪羊。
还好公主对这些日子的衣饰并没有怨言,给她预备好了她也就乖乖的穿上了,嘴上固然没有抱怨,甚至连神情之间也未见什么异样。
郭尚宫心中啧啧称奇,忍不住琢磨,也许公主这是又长了一岁,所以比人前更有耐性,更懂事了。
其实原因玉瑶公主不说,郭尚宫当然也猜不出来。
倒是甘熙云猜着了几分,那天她是陪着玉瑶公主一块儿往寿康宫去的。
公主这是物伤其类了。
毕竟是姐妹,又同样有丧母的遭遇。甘熙云也没了母亲,这种感觉她也能体会到一二。
一早起来推开窗子,甘熙云就怔了一下。昨天天气还好得很,结果一夜醒来就变天了。看这天色,今天多半有场大雨要下。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看来得把厚袄赶紧找出来,来不及晒就只好在熏炉上烘一烘好穿。万一着了风寒,她可是病不起。不要说有没有人会真心照看她,她也不敢请太医开方熬药。一旦有病的消息被传出去,照宫规她就得挪出去养病,不能再陪伴在公主身边。这一出去,想再进来可就难了。
虽然宫中风波险恶,可她还是情愿留在宫中,不想回到那个不属于她的家中去。那里并不比在宫中强多少,一样是处处危机,晚上睡觉都不敢合眼。就是入宫前一年,她入冬之际病了一次,算起来恰好是与现在差不多的月份。明明只是小风寒,也延医问药了,但是这场病却拖了一个来月。本来服了几天药她已经觉得要好转了,因为烧几天身上反复出汗难受,所以让丫鬟烧了热水洗了洗,当天晚上不知怎么她屋子窗子却开了,才洗了头洗了澡又吹了半宿冷风,第二天她起身就觉得不妥,果然没过午就又起了烧,这一回病来的更重,还添了咳嗽,一整个冬天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好俐落。
要不是后来她时时处处都在小心,只怕这病就会落下病根。她已经没了亲娘,没了父亲的关爱,没有其他人帮着她扶持她,万一她要连个健康的身子都没有,那真是万事皆休。如果将来论及婚嫁时,旁人家也许不介意她丧母,不介意她嫁妆微薄没有娘家助力,可是谁家娶个媳妇也不是为了捧个药罐子回去供着,不能持家不能育子只能添麻烦,谁家肯娶她?
所以和家中相比,她宁愿待在宫中。因为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她的处境都是一样的不易。
与其圈在那个小小的同知府里同继母和一甘仆妇斗智斗勇,整日蝇营狗苟,为了那仨瓜俩枣的家当勾心斗角,她情愿进宫,给自己挣出一条路来。
谨妃停灵这几日明明天气都不错,眼看着要办大事了,偏偏这天转阴了。甘熙云整理书案时就听着有人议论,说谨妃这真是死也不捡好时候,活着的时候就不讨人喜欢,死了更不讨人喜欢。眼看时令已经要入冬,要冒着冻雨冰雪送谨妃葬入皇陵,这一路跋涉困顿,罪简直不是人受的。
谨妃素来吝啬小气,少有恩义与人,眼下人死灯灭,旁人更加不用顾忌了。
说起来,这些人也是看不起谨妃只生了个公主,玉玢公主还整日整日病病怏怏,旁人都说她多半养不大就会夭折。这样的一对母女,旁人就算想巴结奉迎也不会找上她们。
天气阴冷,连纸都泛潮了,笔锋不如平时那么运转自如。玉瑶公主停下笔,往窗外看了一眼。
隔着帘子看不清楚,将帘子掀到一旁去后,玉瑶才现外头下起雨来。
雨不知道已经下了多久,院子里青石板地上泛着一层水光。有两个小太监在雨里给花树绑枝干,防着雨大风大将花树打折了,看着身上都已经淋湿。
甘熙云也走了过来,站在玉瑶公主身旁看着。
“公主可要加一件衣裳?这会儿寒气更重了。”
“不用了,”玉瑶公主说:“反正也写不好字,这天儿也不能调颜色画画,我先回去了。”
要说从前杨娘子在时,几时走当然不能公主由着性子来。但是换了徐尚宫以后,那一切都按公主的喜好来,徐尚宫连半个不字都不会说。
甘熙云出去吩咐了一声让人传步辇过来,不要忘了多加一把盖伞。然后回来后陪玉瑶公主说话。
“公主可知道杨娘子的事?”
玉瑶公主果然抬起头来,问:“她怎么了?”
“听说她出家了,杨家把她送进了京郊一间庵堂里。听说那里日子清苦,管束严厉,送进去的女子过得不怎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