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加班少熬夜,这样身体不好。
他的黧黑又坚硬的大手轻柔地拍打在孟惠予的背上,一长串的嘱咐没个尽头。孟惠予笑了笑,声音闷闷地:爸,你别说了,怎么跟我妈一样。
只那么句话,两个相拥的人都笑了。
落地的时候正好是中午,程述的消息止不住地往外蹦,她只随手报了个平安就黑屏。打了个车就直奔家里,洗澡,睡觉,直到夜里被程述的电话叫醒。
怎么发消息都不回?他的语气因为担心而产生一种愠怒感。
怕打扰你工作。
孟惠予的声音轻飘飘地从电话那头穿过去,在深夜里显得空旷。
程述确实是加班到现在这个点才来得及问她的状况,然而满肚子的关心被她一句话就堵回去。他有些气恼,又深知这样的状况下不该对孟惠予苛责什么。
交谈几分钟,还是在浅薄的嘘寒问暖中挂断。
孟惠予没有延长这个假期。
对李秋园的浓烈的情感好像都死在她去世的那一刻,然后一并被火化在殡仪馆。
去公司上班的时候,知情的同事都跑来安慰几句,孟惠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心情的平静无波无法满足他们施舍善意的决心,非得让她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些悲伤与怀念,他们才肯善罢甘休。
孟惠予无声地配合着,这一周在公司,她都表现得相当淡定,没有因为私人情感而影响工作。
领导夸她遇事冷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工作只是她填充时间的一种方式,就像学习也曾经是她填充时间的方式。
现在的她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情绪,再也没有因为巨大的悲痛而产生失眠,反而意外地有些嗜睡,只是睡眠质量不太好,总是要做些骇人的噩梦罢了。
周末的时候本来打算去看房子,康念慈又从北京飞过来,这回没有会议,只是过来看孟惠予。
孟惠予声称自己一切都好,可样子似乎并不是这样。
程述接来康念慈,一起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前段时间帮她养起来的肉,居然在短短几天内全部消失不见了。她的脸颊有些凹陷,整个人看起来都无精打采。
康念慈看着痛心,强拉着孟惠予一块跟她去酒店住两天。这一场女生之间的约会,程述没有机会参与,只是承诺,周日的时候再来接她们。
在酒店的那个晚上,孟惠予和康念慈睡在了一张床上。
孟惠予其实很不喜欢住在酒店,总觉得味道很奇怪,打扫得一尘不染反而让她感到害怕。
这样死沉的纯白,好像在医院啊。她躺在康念慈的右边,浑身都不舒服。翻滚一下,又担心会惊醒身边的人。
怎么?睡不着?昏黄的床头灯中,康念慈睁开双眼,懒懒地问她。
嗯,不习惯。
没事,我也不习惯。但是,慢慢地,会习惯的。她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挪了挪身子就贴到孟惠予身边,你跟阿姨有好好告别吗?
孟惠予沉默,平躺着望着天花板,沉默许久才开口:没有。我不知道说什么。
她停顿一下,偏头看了眼康念慈,毫无生气的眼中恢复波澜,对她道谢:谢谢你找你妈妈来帮忙。
没事,应该的。康念慈笑了笑。
那天清早她就接到了程述的电话,那小子基本不会在这样的时间吵她睡觉,所以一看到拨号人是他,她就知道可能是有急事。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要找她妈妈张教授,而要受助的对象,是孟惠予。
来上海之前,张教授给她复述了一遍大致的情况,也听见她说去了一趟葬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