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难过,也不觉得苦恼,只是我掉进了我不喜欢的标签的陷阱里……”作者还是看着悟醒尘,还是有些绝望。只是有一些。她说:“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善良来自我的读者们。”
如意斋高声说:“要开始了,杀人犯的独白。”他用头发挡住了耳朵,抽出一张披头士的专辑。
《黄色潜水艇》。
作者说:“又是黄色潜水艇,它在我的另外一个笔名的一本里出现过,你说的没错,一个作者就是只有一种语言风格,只专注一种类型,我的喜好已经定型了,我没有办法再做出任何改变了,不会再有新的宇宙从我这里诞生了。”
那么,现在,一次又一次地,开始播放《黄色潜水艇》吧。
作者说:“我甚至不觉得我是一个作者,我从来不在社交网络上用这个字眼称呼自己,我说自己是写手,我写一些东西,一些故事,除此之外,我还是一个偷听狂,妄想症患者,我在公车上,地铁上,马路上,餐馆里偷听别人的对话,偷听别人的人生,妄想他们的生活,为他们编排情节,你知道我读书的时候最喜欢做什么吗?我走上一辆挤满了人的公交车,我开始打量每一个人,揣测每一个人会在哪一站下车,哪一个人会在下一站下车,我好站到他边上,混到一个座位。”
作者看着书桌上的标签:“我有什么文笔呢?我认识的字有限,文化水平太有限了,我应该去读一读古诗,读很多古诗,少看一些电影。十多年前我就开始写了,我的人生里总是充满了三分钟热度的热衷,只有写这件事坚持了下来,可能因为网络平台对任何类型的都有很高的容忍度,它很自由,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门槛,可能是出于一种自恋的心理,想到有人喜欢看我写的故事,非常开心,但是渐渐地,我被这种受人吹捧,被人喜爱的感觉迷惑了,我试图为了得到更多的吹捧和喜爱写一些你们喜欢的故事。”
如意斋插嘴了:“怎么突然成了面对读者的独白?我们只是你引入独白的工具吗?”
作者看着如意斋:“角色一度是我的工具,我为他们设想好会受人欢迎的标签,会受人欢迎的情节,但是这样的却没有得到广泛地欢迎,我并非特立独行到全然不顾读者的喜好,只是我的能力有限,无法写出让很多读者喜爱的,这是我的问题。于是我开始写满足自己喜好的,越来越自我,越来越惶恐,惶恐在于这样的故事竟然还有人看,还有人喜欢,读者太博爱了,太善良了,惶恐在于他们认为我值得被更多的人喜爱,我的自恋感又涌了上来,我甚至认为自己的文字拥有了付诸铅字的资格,但是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不在乎差评,恶评,批评,好评自然看了很开心,但是差评,哈哈,有评论就不错了,说明有人看啊。读者真的感情很充沛,会因为你写的一个人物而恨你入骨,也会因为你写的一个人物而对你情真意切,用比你的文笔更好的文字夸奖你,表扬你,有时候我感觉世界上到处充满了神仙,神仙爱情,神仙文笔,世界上什么都是美的,绝美爱情,世界上到处都是断手断头做传销的人,没有嘲讽的意思,当然这段话很可能被人截图留证,断章取义,可是不就是不同的人对相同的文字的断章取义吗?没什么大不了了的。”
如意斋说:”你算盘倒打得蛮响,这是付费章节,别人要来断章取义还得先贡献订阅费。”
作者说:“我的惶恐还在于害怕被一种权威否定,投稿,出版这件事让我害怕,惶恐在于我写不出新的东西,翻来覆去,读者还没开始厌烦,我就已经厌烦了,但是还是想写,想把一些故事写出来,不是要将什么道理,要讲什么人生的感悟,我的视野狭窄,思想肤浅,我也讨厌说教,只是想讲一些故事。”
如意斋又插嘴了:“你可以说人话吗?为什么你连独白都这么不真诚?这是犯罪者的共性吗?”
作者说:“我不擅长说话……”
悟醒尘说:“我明白了,你是遭遇了创作的瓶颈期了,你有些迷惘?”
作者笑了:“我不迷惘,也不困惑,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为什么要把命运交给作者呢?作者只会被自己有限的认知牵着鼻子兜圈,既然你们可以来到这里,说明你们是可以打破对自我的认知的,既然如此,那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没法给你们的答案,你们可以自己去探索啊,你们可以相爱,也可以不相爱,我不会插手,这不是自暴自弃,我在想,这或许会带来一些新的东西……我不能给读者的,我不能给自己的新的东西,说不定你们能带给我。”
作者显得很兴奋,摩拳擦掌,悟醒尘看看如意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瞅瞅笔记本电脑:“回去吗?”
作者问悟醒尘:“还是你想待在这里?故事可以在21世纪继续发生,那也不错,31世纪的人物来到21世纪,会有什么样的剧情呢?你想现在去外面看看吗?现在我们正在保持社交距离,啊!这不就是31世纪你们在做的事情嘛!“
作者站了起来,在屋里绕圈,嘴里念念有词:“要让这个事件留在31世纪人类的记忆中吗?会引起任何负面情绪吗?这会涉及到31世纪的真相……不过31世纪的真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是以什么形象出现呢?烟雾一样?悟醒尘因为不适应21世纪的自然环境,迅速衰老?一分钟之内就缺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