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一束白光从窗外投进来,落在了他们脚边。天亮了。笃笃,外头有人敲门。
悟醒尘看了看如意斋,拉长衣袖,隔着布料解下了插闩。一个仕女打扮的女人进来了,看到悟醒尘,先是一愣,又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立时晕倒在地,半个人倒在了门外。悟醒尘才要去扶她,一个侍卫从门外冲进来,将手里的长矛对准了悟醒尘,嘴巴张开了,眼里却闪过一丝疑惑,瞥了眼悟醒尘身后,疑惑更深,拖着音调,喊道:“来人,有刺客……”
他喊得拖泥带水,犹犹豫豫,不过“人”倒来得很干脆,很快,来人有三个:一个人高马大,留着山羊胡须,一身戎装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小兵模样的人,中年男人进来后便道:“将军在此!谁敢造次!”
将军的话音落下,两个小兵将悟醒尘和如意斋分别拿下。如意斋喊:“大人,冤枉,我们不是刺客。”
他的措辞倒很配合。悟醒尘说:“我们来的时候他就没气了,赶快报警吧。”
将军上下打量悟醒尘一番,一手抓着挂在腰间的佩剑的剑柄,道:“侍卫!将军问你,可见过这两人进来皇帝处?”
守门的侍卫道:“没有!”
将军大喝一声,怒目圆睁,绕着如意斋和悟醒尘转起了圈:“呔!大胆刺客!行刺皇帝后还敢留在现场!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叛军首领!”
嚓嚓嚓嚓擦,咚咚咚咚咚,铙钹和小锣一同响起来,悟醒尘耳鸣得厉害,头一晕,被身后挟持着他的小兵压着跪在了地上,面朝着那断气的男人。
他当。铜铃一摇,锣鼓停下,一男一女飞步进来,这男人少年模样,那女人有些年纪了,两人衣着华丽,脸上全铺着白白一层粉霜,画着红唇,右眼下都点着一颗黑痣。这一男一女进了屋便开始哭天抢地,少年扑在死尸身上先是喊皇帝,接着喊父亲,女人痛哭流涕,先是喊皇帝,接着喊夫君。将军开始绕着他们转起了圈,说道:“可怜皇后!可怜太子!可怜臣民百姓,这朝堂要如何,这天下要何去何从!”
清零哐啷,那些打击乐器又喧闹了起来,悟醒尘糊里糊涂地问如意斋:“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有没有听到一些背景音乐一样的声音?”
如意斋说:“说明我们不在现实生活里。”
“你也听到了?”
将军还在往外抛洒感叹号和疑问句:“那叛军首领莫要嚣张!且等千军万马去拿你首级!这天下终归是皇帝的天下!”
哭泣的皇后忽而抬起眼睛看了看如意斋和悟醒尘,嘴里发出普斯普斯的声音。如意斋会意地也跪下了,和悟醒尘凑在一块儿,只听皇后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演刺客的不是你们吧?”
如意斋耸肩,悟醒尘也耸肩,他身后的小兵打了个声音很大的哈欠。
锵锵砰砰。
将军说话时自带的背景音乐显然更大声。
皇后转了转混浊的眼珠:“刺客应该在床下啊,你们怎么进来的?”
悟醒尘道:“你怎么知道刺客应该在床下,难道是你派的刺客?”
这时太子也加入了进来:“你们聊什么呢?欸,将军是不是又给自己加戏了啊?”
“加戏?”悟醒尘道:“你们也知道自己是里的人物?”
太子咯咯直笑:“什么啊!”
他用力吸了两下鼻子,说:“怎么地上有果汁?皇后,剧本里没这段吧?导演又偷偷改剧本了?剧场老板不是说再发现他改剧本就让他滚蛋吗?那他每个月欠的抚养费怎么办?你帮他出?”
皇后道:“你少多管闲事。”她推了推地上的男人:“皇帝,你是不是自己把道具果汁弄翻了啊?”
悟醒尘道:“你们没发现吗,他已经死了。”
太子和皇后都笑了。悟醒尘道:“真的!你们摸他的脉搏!听他的心跳!他已经死了!”
皇后和太子推搡调笑了起来,太子作势趴在男人身上听了听心跳,原先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可趴了会儿,他的脸色就变了,皇后见状,掐了两下他的胳膊,娇嗔道:“哎呀,干吗啦,真的假的?别玩儿啦。”
太子抬起头看悟醒尘:“你们……不是来演这出舞台剧的吧?”
如意斋说:“破案了,这里是一出舞台剧的现场,所以一直有背景音乐。”
悟醒尘道:“你们现在是在排练?这个演员平时身体怎么样?应该没有任何基因病吧?”
皇后看看他们,也去听了听男人的心跳,顿时花容失色,作西子捧心状,呼唤着:“将军!”靠在了太子身上。那将军便过来了,单膝跪在皇后身旁,扶着皇后的肩膀,扫视众人,不无埋怨:“你们干吗呢?刺客怎么在这里啊?刺客不应该躲在床底的吗?窗怎么开着?”
皇后一个劲冲将军使眼色:“没心跳,没气了!真死了!”
将军大惊,摸了摸男人的脖子,鼻息,道:“让他演死人又不是让他真去死!”
“现在怎么办?”太子问道。
将军扭头大喝:“谁是昨晚守夜的侍卫,上前来!”
那先前用长矛指着悟醒尘和如意斋的侍卫走了过来,将军指指他们聚着的这一个小圈:“再近点,再近点!”
侍卫靠近了,只听将军小声和他道:“导演,皇帝死了!”
侍卫耷拉着眼皮,道:“你又串戏了?在隔壁你是演唐明皇,到了这儿你可记住了,你是将军!这本每天为了招揽游客上演的舞台剧就叫《皇帝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