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方才里面一直压着嗓子的低声谈话相比,阿美的声音太过清亮了,像晨日的铜钟,脆得让人心碎。
门开了,元存勖走了出来,脸色惊诧而惨白。文沁在屋里没有动,脸上现出冷静的、刚硬的神色。见到这样一幕,她也许意外的满足,至少完美实现了一箭双雕——不仅击中了元存勖的要害,顺带也给了路过的我一剑。
“你出去。”元存勖对文沁道,很低很硬。
“她不必走。”我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从自己的嗓子里发出来的。
“槿初——”
元存勖看着我,我看着文沁,文沁则低头不语。我知道,她绝不是在等候发落,而是在等我自觉地撤退。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问文沁。
文沁看了一眼元存勖,咬了咬红艳的嘴唇,点了点头。
“好,好。”我的绷紧的精神忽然散了架一般,四分五裂,飘散开来。面对这样的现实,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元存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只是我自己,被无端哄出了幻想,才会相信他的话。
“槿初,那不是——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元存勖的言辞非常冷硬。
“元存勖,你有心吗?你懂感情吗?”我看他为了向我表明心意就如此论断,感到不可思议。
元存勖不语,脸色灰暗像密布的乌云。
“对,你没有心,你只有心机。”
“槿初,我只爱你。”他看着我,却不忍直视。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我,也不过是你棋局里一个过路者的角色吧?”
“不,你和她们,都不一样。”元存勖抓住我的手,祈求似的的看着我。
“不一样?不一样就在于我比她们更傻更天真!”我猛的摔开他的手,怒道。
阿美看出了一点儿苗头,嗫声嗫气的说,“二小姐,您别误会。二少爷他,他从来不碰我们的。是真的。”
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有如两道利剑,把她后面的话直接逼了回去——无论什么言语,只要和元存勖有关,好的坏的,真的假的,我都不会再相信。
“槿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心里,只有你。只有你。”元存勖再次拉住我,灰色的瞳孔里满是恐惧,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他一向是霸道的、强势的、无所不能的,似乎从未恐惧过。
而我,则忍住一切澎湃欲出的感情之苦酿,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请你,不要离开我。”
他像是一个垂死的人,竭力抓取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那就是我的原谅。但是,他知道,以我的性格,这是绝无可能的。这一次,无论是我们之间的博弈,还是刚刚燃起的感情的初苗,都结束了。
顿了几秒,我以最缓慢却也是无比决绝的语调说道:
“遇见你,是我一生的灾难。放开我。”
元存勖缓缓的放开了我的胳膊,僵在门口。
我转过拐角,直奔出去,奔涌而出的泪水从脸上流下来,被我用手掌迅速的擦干。残存的痕迹直接干在脸上,咸而且烫,有如火山爆发时的岩浆,余热不绝。
人性啊,真是极可恶的东西!当你全心全意对一个人投入时,这人往往会背叛你。因为你已经全然付出,再也没有新鲜感,也再没有追求和利用的价值。放低了自己,得到的便是“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