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汉挺踌躇,这一边是几代人的心血,如王元儿所说,也是赖以为生的生计铺子,要是卖了,还真舍不得。可另一边,则是老二两口子的想头和希望。
这一年来,他眼看着王元儿做起了生意,便是孤女,也咬着牙关把小日子过得妥妥的,这镇里头,谁不夸他家元儿是个能干的丫头?自己都与有荣焉呢,说不夸她,那说不过去。
这老人不同后生,老人的心思,是这个过得好,那个也不能过得差,大房好了,就不能让老二一家子落后,他满心盼着,王家一大家子的日子都过得好好的有奔头,那才叫美满。
可元丫头有头脑,老二两口子就差了些,便是那个监工的小差,也是拿了不少银子去张罗才讨来的,做了这么久,也不见得了什么实则的奖赏,至少,他就没从老婆子口中得知老二交过月俸,反而隔三差五从她那取了银子出去,美其名为周转应酬。
眼看着大房几个孤女都把日子过得妥当和美,二房却是没有半点起色,他心里头急啊!
乍看到大孙女又去参股投资商船了,二房又没落着好,如今柳暗花明,有机会了,可代价却是要卖铺子!
王老汉心里在摇摆着,从腰间摸出烟袋子点着抽了起来。
张氏撞了撞王二。
“爹,如今我在河道上当着差,这铺子平素就靠您一个人打理,您年纪也大了,歇着也好,铺子卖了,投了商船的股,也能有嚼用。”王二斟酌着道,又看向王元儿:“这铺子卖了,属于你们大房的一份,我也不要一分。”
“二叔,这不是分不分给我们这房的事,而是这是咱王家过日子的基本呀!”王元儿急得眼圈发红,道:“二叔只知投资这商船利润可观,却有没有计算过万一失败的后果,假如唐家经营不善,假如那唐家大爷不是这块料子,那不是打水漂了么?那以后这铺子没了,吃啥呢?”
“哟嗬,敢情这北朝国就那宋三公子是做生意的好手了,别人做啥都是亏的!”张氏终是忍不住辩了一句。
王元儿不理他,只看王二和王老汉,见他们都不说话,心中便不断往下坠。
半晌,她终是站了起来:“二婶说得对,阿爷阿奶都还在,这铺子自然是由你们作主,既然你们坚决是要卖,那就卖吧,我说的话就当没听过!”
张氏一喜,又怕表现太过,便故作大度的道:“你放心吧,属于大房的那一份,还给你!”
王元儿淡淡地看她一眼,道:“只盼着将来二婶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就好。”
张氏被她这么一刺,差点又没跳起来,可王元儿已经走了出去了。
王春儿姐妹几个很快就得知要卖铺子的打算,王兰儿倒没什么感觉,可王春儿和清儿都知事了,便觉得有些过了。
“谁都知道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阿爷他们,莫不是老糊涂了吧!”王清儿口没遮拦的说的了一句。
王春儿瞪她一眼,看向王元儿,问:“大姐,这事没得圜转了?”
她性子最是传统不过,心里总认为木匠铺子就是世代经传下来,不该就这么卖了,现在卖了,以后她们的小宝来有啥?
“该劝的劝过,厉害也说得明白,他们要卖,就卖吧!”王元儿满心的郁燥,她已经可以断定,这铺子十有八九会被卖出去。
果不其然,晚头王老汉就对王元儿说了卖铺子的决定,连货带铺一起卖,因为这估算过价钱,离那几百两的银子还有些出入,所以王元儿他们这一份,一时半刻怕是给不了,将来赚了银子再给。
“你放心,我和你阿奶在的一天,就不会少了你们这一份。”王老汉这般说。
王元儿勉强地笑。
隔日,王老汉就将要卖铺子的消息给放了出去,没等两日,就已经有买家上门,一看一定,很快就拍板成交了。
不过五天,王记木匠铺子的牌子就被摘了回来,王老汉亲自搬回来,一遍又一遍的擦着那牌匾。
王元儿冷眼瞧着,卖都卖了,再不舍有什么用?
铺子卖了,王婆子又掏出了钥匙,将毕生省吃俭用的积蓄都掏了出来,全给了王二两口子。
带着铺子的银子,还有积蓄,加上王敏儿给的,张氏的私房,将将的凑了五百两银子给了唐家,总算是换来了一张契约文书,张氏欢喜得走路都带风。
王元儿却是叹息,这下可真是把老底全扒了,就为了一张文书。
事既成定局,她也只盼着唐家经营得当,二叔他们也能快快收回成本,不然的话,就真要吃西北风了!
十月二十三,北风起,长乐镇迎来了它的第一场雪,晶莹的雪花落下,薄薄的铺了一片,冬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