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霎时一怔,外面的枪林弹雨都好像是一下子被模糊掉了,像隔了一层水雾一般,朦朦胧胧的全部都听不真切了。
他听到那人急促起伏的胸腔,但是那人却好像是一直刻意压抑住自己的呼吸,白夜只能感觉到他轻薄的吐息一直喷洒在自己的颈间。
下一秒,他感觉到那个人倾身上前,柔软的触感覆上了自己的嘴唇。
“……”
白夜愕然推开他,这里相较于外面更加的黑沉,好不容易适应了一点黑暗的眼睛,模模糊糊地映出谢景熟悉的身影。
“艹!人呢?”“谁?到底是谁,谁在哪儿?!”“不好,他妈的那是魏爻那小子。我们怎么办?!”
所有人声嘶吼混合着枪林弹雨好像一下子就如同老旧的默片一下褪色消弭,仿若退潮一样唰然退得很远很远……世界飘起漫天大雪,所有的一切纷纷扬扬全部都是化作碎片。
谢景指尖冰凉,半晌温柔地捧起白夜的脸,微微仰头在他的额前印下一吻。
“这里不安全,你跟我过来。”他没等白夜反应过来,带着白夜穿过岩壁缝隙夹层。白夜没有说什么,只是紧跟在他的身后,却开始慢慢有了沉默紧绷的氛围无声蔓延开来。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眼前终于豁然开朗,缝隙逐渐变大,来到了一片天然坑洞中,大概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往上抬头看去,是数不清的藤蔓枝条从边缘垂荡下来,冬季不明朗的光线从顶上照射下来,天地间好像是只有这里才有光亮一般。
这时候刚刚的枪战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不知道是走了多远的距离,也不清楚那帮人现在的情况如何。
谢景放开他的手,走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微微喘着气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夜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是啊,这个时候他又能说什么呢?为什么谢景对这个地方会这么熟悉?他才是更应该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吧?那些猜测像是火烧野原一般肆虐开来,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神经,直至骨髓心脏。
但是白夜没有开口,他眼睛里闪动着炙热的微光,与之相对的,心却像是沉入了深潭,一寸寸凝结成冰。可是他面上没有疑惑也没有愤怒,只是朝谢景走过去,然后抬手轻轻摩挲着他的眼尾,像在描摹一件珍稀的艺术品一样小心翼翼,“是因为我不在吗?”
“……”谢景张了张唇,没有做声,他盯着白夜的眼睛,片刻后又立即别开视线,定定望着空气中漂浮的某个点。
白夜问他,“所以你没好好休息吧?眼睛都敖红了。”
他没有质问谢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也没有把心里所有的猜测全部和盘托出,只是抬手温柔地把他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眸光眷念地望着他。
不知道有多少念头在脑海盘旋,谢景深吸了一口气,猛然一把推开他,咬着牙摇头,泪水却夺眶而出。但仅仅也只是顷刻之间,他那心底铺天盖地侵袭而来的悲痛却好像是被更强大更可怕的力量生生压了回去。
他抬手用力揉搓了一把脸,再次看向白夜时,眼底冷静如同冰霜,“老实说,我不太希望你有事,但现在看来,这个情况好像没办法了。”
白夜眼眶通红,急促喘息,好像是长时间支撑自己的支点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心底弥漫起冰凉和苦涩。那些曾经共同经历的所有都像是洪水决堤一般轰然一瞬就分崩离析,奔流远去。
寒风凄厉哀嚎,从树梢席卷至洞底又盘旋发出尖锐的呜咽声,旋转直上苍穹。
第118章插pter11
谢景见过白夜生气的样子,但是他没有见过他真正盛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或许就是现在这样。
——面上不露任何声色,只是让人从心底里感受到了溺亡一般的压迫感。
谢景微微调整呼吸,平复自己的胸腔起伏,“我还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他这话听不出是欣喜还是遗憾。
白夜冷静下来,只是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做声。
每一秒都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谢景奇怪地颤抖起来,微微凝着眼睛,喘息地望向他,“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谢景这句话出口后周遭一片静默,过了整整大半分钟,白夜才慢慢说,“其实没有什么想问的,但是你想说也行,我听着的。”
谢景凝目望着他,眼底似乎隐约闪动着碎光,很难看清。曾经他也这样给白夜说过——不过你想说就说,我乐意听的。
他们之间明明也不过只是几步距离,却好像是横亘着看不见的万丈沟堑一般,无论如何努力也跨不过去了。
白夜现在的状态其实真的算不上好,他上一次囫囵吃了点东西已经是在好几个小时之前了,而现在山林寒风肆虐,又突然之间丧失了某种精神支柱,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信念支撑着他勉强挺直背脊。
接二连三的变故简直就像是在戏耍着他一样,可是现在真真切切看到这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那种被愚弄的感觉却又反倒是无声无息的退去了,只剩下深深的疲惫。白夜摇摇头,好似自言自语,“不过,大概我应该不会信了。”
仿佛刀尖划破虚空,将谢景的世界分割得四分五裂。谢景深吸一口气仰起头,闭上眼睛,他的指尖深深嵌入了掌心,甚至渗出了一丝温热粘稠的液体。那轻微的疼痛一直连接着脉搏传递到心脏,令其都随之痉挛起来。但是他长长地吐出那口浊气,终于缓慢地挺直身子,从脖颈到背脊直至修长的双腿都呈现了极为紧绷的状态,他再度睁开眼睛平视着白夜,整个人已经恢复到了无懈可击的冷凝,仿若那个一直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凶狠、暴戾的一面正慢慢地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