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七年前,那个晚上,你突然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人在大街上乱走吗?”
光线明亮。
和教堂墙壁上的玫瑰花窗相比,这间房同样属于教堂但显然没了神圣感,强烈的光线透过窗户尽情倾洒,将屋内的所有照得透亮。
宽敞,摆设简单,有许多明显不属于这地方而临时搬来的物品,比如梳妆镜,比如华丽的沙发,特意隔成的换衣间。
新郎穿一身黑,很古怪的颜色,在婚礼上中国的传统就是红,怎么喜庆怎么来,可西式的,男人得穿黑,女人穿白。
也有其他颜色,但走进教堂,这么庄重隆重的地方,好像黑色最为妥当。
新郎体态完美,五官无可挑剔,所以穿黑色,有种非凡的高级感。
他每一丝神态都像在诉说自己的高级感。
闻声,一挑眉,似乎疑惑,不过一瞬后,又冲镜子里人笑,“记得。”调一转,深深望她,“你也乱走了。”
意思是不止他一个人乱走。反驳她的话。
镜子中,新娘幸福地微笑,“陪你。”
“怎么提这个?”霍岩换好了衣服,整理好了发型,玉树临风,如果不是长得可以,他甚至也可以化个妆,不然,等新娘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
文澜还没有换衣服,穿着晨袍,发型师正在弄她头发,她的礼服是露肩款式,完全不耽误妆容与发型,其实,她连化妆都不想让他看到,可霍岩好像很闲,一起来到教堂后,他竟然没有自己的空间,反而跑过来找她。
此刻,微笑着,文澜有点羞涩,“你说呢?”
“我不知道。”他装。
文澜自镜中注视着他眼睛,“那天晚上,你心情不好,从九点钟一直晃到清晨太阳升,我跟在你后面,担心出事,后来你心情好多了,也肯跟我说话,还买了面包给我吃,我们之后一起去了教堂,就是这里……”
随着她的诉说,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交汇,仿佛一瞬间就回到当时情境。
那是文澜出国留学前夕。
宇宙坠海和何永诗失踪一个月之后。
有天晚上,文博延突然请霍岩吃饭,当时到场的不止他,还有欧家四口人,文澜舅舅一家,霍岩姑妈一家。
这些长辈们商量着霍岩去哪所高中读的事情,声称让他放心,他们一定会管他,保他高中和大学毕业。
而文澜却要去英国。没一个大人提出一起送他出国。
文澜很难受,和长辈们不欢而散。
之后她和霍岩一起去了花园,文澜去洗手间,再回来时霍岩情绪崩溃。
他对她说了滚字。
让她不要管他,离开他……
文澜伤心欲绝。
他从来没对她说过狠话,别说滚,一声重一点的口吻都没有过。
那天晚上他像被怪物附身,眼神对她凶狠又憎恶。
但是她没有放弃,一直跟着他,跟着从夜晚走到清晨,终于在街心的小公园里,她走不动路了在长椅上哭泣,他整整一夜地远远甩她在身后,终于心软,返身回来找她,还给买了面包。
“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面包,到现在还记得味道,底部烤得硬,上面发脆,很香。我后来还回去买过几次。”
她最后一句,有对他的怪罪,也有对岁月的唏嘘。
“时间真是良药,我们都从深渊里爬起,堂堂正正站在曾经站过的地方,对曾经的无所适从一笑而过,坦然新生。”
“你坦然了吗,霍岩?”她从镜中望他。
他微微垂首,露一个较明显的嘴角弧度,好像就回答了她。
“你当时说,在想将来结婚是不是在教堂,我没有回答你,现在可以回答你了,你结婚就是在教堂啊。你记得吧,霍岩?”
“记得。”他仍然垂着首,让镜子无法看到他大部分表情,只有那上扬的一侧嘴角,好像在诉说自己也很幸福,“我当时没那么肯定……”
“因为你在计划,一个人离开,放下我。”耿耿于怀的事,在婚礼当天也要提。
霍岩低着首,“是……在渔村时,就没想过再回来……全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