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退烧了,不像昨晚那么烫了,释传顺着在宋寄耳边亲了一口,“要是还不退烧,就只能让他们带你去看医生了。”
宋寄总觉得释传说话的声音特别像夜里在梦里梦到的。沙哑、脆弱。
正因为这样,就算释传亲吻了他,他也仍旧觉得不安。宋寄用同样沙哑的声音问释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话刚问出去就没忍住,直接拎起释传的胳膊检查起来,“是又咳嗽了吗?还是痉挛?”
宋寄慌得很,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会那么慌张,非要扯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怕吧。
因为太慌,他动作都没过去那么温柔,在释传一点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用力地拉过释传的胳膊,任释传低喘说自己没事他也权当没听见,自顾自地把释传垂着的瘫掌翻过来检查。
还是苍白细瘦,手指没什么力气地劝着,非要说能看出什么不同,大概只有手腕处有些肿。
可释传手脚水肿太常见了,宋寄愣愣看着被毛衣袖口遮住一半的手掌,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放下心来,还是该问问释传怎么手肿得那么厉害。
释传温和的脸上挂了层霜,他不轻不重地喊了声小寄,将宋寄的思绪拉回来。
“小寄,你这样我会不舒服的。”不算警告,但也不温柔,有点年少时宋寄做错了事即将要被训斥的感觉。
下意识的,宋寄松开了手,释传的胳膊又掉回到他腿上,垂在膝上的手掌抖了两下,苍白冰凉的手指乱颤了几下,腕骨处的浮肿更加明显。
宋寄怕被训斥,他害怕释传会真的生气,害怕自己问得太多会令释传厌恶,害怕释传同梦里一样,说宋寄的这份喜欢令他感到恶心。
可他又很想知道,释传是不是真的那里不舒服。释传在的梦里呻吟的声音实在太难受了,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刀刻在宋寄的骨血里,那种痛一点都不比宋清荟狠狠掐着他来得少。
他往后退了一步,又开始局促地双手绞在一起,长长的指甲嵌进伤口中,刚要用力又被释传打住:“干什么!手还要不要了?”
宋寄脚趾蜷起,不安地扣在地板缝隙里,他像哑巴一样,半天说不出什么。释传这次没骂宋寄,而是转过头对半跪着替他按摩着手脚的护工斥道:“眼睛怎么长的,没看到他赤着脚嚒?还是要我帮他找拖鞋找袜子?”
他脸色太难看了,如果宋寄没记错,释传从进来到现在,也就两个人额头相抵那会释传还有点温柔的神色。随后释传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现在可以说是在压着怒火说话。
宋寄不确定释传到底为什么生气,因为自己昨天手机关机吗?又或者是刚刚不礼貌的行为?
总之大概都是因为自己。
一想到自己惹释传生气了,宋寄更是心慌得不行,不等护工站起来去替他拎拖鞋,自己就小跑到床边脚套进拖鞋里。
穿好拖鞋,宋寄又折到释传面前,同护工的姿势一样半跪在释传的腿边,试探性地伸手揉着他的手。
宋寄小声嗫嚅:“我以后肯定不赤着脚,也不会那么用力弄你了,你不生气行吗?不冷着脸好不好?”
本不是什么大事,释传生气不是因为这些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又或者说本来就不是生气,他只是觉得奇怪。
宋寄越来越奇怪了,从上次宋寄不开灯一个人缩成一团坐在落地窗前释传就觉得很奇怪,那个背影看得释传钻心的疼。即便很清楚宋寄只是乖乖坐在地上,释传也觉得下一秒黑夜中的宋寄会从削瘦的蝴蝶骨中国长出一对翅膀,然后飞跃窗台跌落江中。
不止是缩成一团地坐着,还有不断增加的惊醒次数,还有他手上越来越多的伤口。
还有昨夜。
宋寄高烧不退,先是把释传抱得死紧,随后又像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画面,无论释传怎么安抚他,怎么叫他的名字,他都仍旧紧闭双眼,到后来不仅是双眼紧闭,他的低吼像濒死的困兽一样,一直在求饶。
最后眼泪掉下来时,又如同殊死搏斗狠狠地将原本抱得死紧的释传推下床。
其实早在将释传推下床前,宋寄就踹了他好几下。护工听到不对劲进来时把释传抱起来检查他身体发现释传不止是手腕肿得老高,下颌也因为磕在地上擦红了一片。掀开裤管,只剩一层软肉的小腿上隐隐约约显出一块淤青。足以证明宋寄有多使劲儿,梦里梦到的东西让他多恐惧多厌恶。
除了手腕晃动时会传来钝钝的痛感,释传并不在意这么点不打紧的伤,他更在意的是宋寄怎么会变成这样。
护工不敢再让释传和宋寄睡在同一张床上,连夜帮释传换了个房间。可释传一夜未眠,整颗心都在隔壁房间一直被噩梦缠着的宋寄身上拴着。
早在宋寄尖叫前释传就一遍遍地韩国宋寄的名字,甚至还低下头不厌其烦地亲吻过宋寄的额头、脸颊。可是就算这么安抚,宋寄也仍旧醒不过来。从被类似禁锢住一样的闷哼转为尖叫,宋寄都一直在哭,啜泣声让释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被抱得死紧时窒息感和被推下床时失重感带来的恐惧,都让他对昨夜记忆犹新。释传甚至都开始怀疑,宋寄是不是只有生病了才会这样,还是过去这十年里,宋寄其实一直都是这样?
看着宋寄水汪汪的眼睛,释传轻轻叹了口气,“起来,你再这么跪着我才真的要生气了。”